林穆言闻言背后生出一阵恶寒,松开他的下巴:“谁对你感兴趣了?竹隐说在林泉宫救她的人下巴上有个疤,让我帮忙搜寻一番罢了。”
顾修远手腕微顿,松开林穆言,撇开眼淡然道:“顺手而已,你不必告诉她是我。”
“想不到修远表面上快意风流,在心上人面前竟然不敢现身。”林穆言眼中透出几分笑意,又转笃定,“我要是喜欢一个人,非得到她不可。”
顾修远回过神来,拍拍他肩膀:“放心,你既将皇上要给竹隐赐婚的消息告知与我,我答应你做的事会办到的。”
薛竹隐今日下钥下得早些,在回家的路上改道去了和乐楼,故御史中丞苏朗之女苏泠烟就在此地为官妓。
大齐律法,官妓之用只得歌舞佐酒,不得侍寝,但架不住官僚以强权逼迫,官妓侍寝已成为一种默许的风气。
薛竹隐每隔三五日就会来看苏泠烟,以示她有人照拂。
苏泠烟肖似其母,盈盈弱质,楚楚可怜,很有几分江南婉约的风致,薛竹隐每每去看她,她虽流着泪不说话,却总是给她做拿手的江南糕点,显然那也是她娘教她的。
和乐楼前灯楼流光溢彩,她无视门口小厮的招呼,冷着一张脸径直走向苏泠烟的房间。
和乐楼的鸨母早已熟识她,见她要敲苏泠烟厢房的门,过去拦在她身前,赔笑道:“薛大人,今日不巧,苏姑娘正招待贵客呢。”
她不是嘱咐过酒楼的主事不许给苏泠烟安排客人吗?
薛竹隐看也不看她一眼,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开门。”
鸨母眼馋地盯着那锭银子,却不像往日一般喜滋滋地接过,她为难地说:“贵客有命,今日不得打扰。”
薛竹隐这才看她,眼神锋利,一字一顿:“让你们主事来开门。”
鸨母抖了抖,平日里来的那位贵客今日没来,今日来的新贵客可巧又和薛大人撞上了。
听说这位薛大人写文章可厉害,说不准里边的那位明日就遭她弹劾。
鸨母招呼楼边的小厮给开了门,厢房内燃着沉水香,一位穿着月白色圆领袍的男子坐在桌边,苏泠烟在一旁侍立,泪盈于睫,默然不语。
薛竹隐快步走进厢房,挡在苏泠烟身前:“邢工部,真是不巧,我前日已和苏姑娘约好今日叙旧。”
邢昭面露歉色,连忙起身:“我一会就走,多谢薛侍御多日来对她的照顾。”
又转向苏泠烟,殷切地看向她:“我的心意你已知晓,望苏姑娘好好思虑一番。”
薛竹隐这才发现,桌上摊着一纸已经褪色的婚书,大约与那桩旧日玩笑的婚事有关,上面的皱褶显然是被人用心地抚平过。
她隐隐有些为自己刚刚的防备而后悔,面上仍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任邢昭走了。
薛竹隐这才看向苏泠烟,关切地问道:“他没欺负你吧?”
屋内烧着炭火,苏泠烟却穿得严严实实,下巴比上次见她又尖了些,她泪珠滑落脸颊,一个劲地摇头。
她擦了擦眼泪,捧起那张婚书,犹豫半分,还是塞进了抽屉中,转身给她端来马蹄糕。
苏泠烟做的马蹄糕清甜爽口,比庆余斋的还要好吃三分,她最是爱吃。
虽然苏泠烟一语不发,可自从她没忍住将一碟子马蹄糕都吃净后,每回她来和乐楼,端给她的都是马蹄糕。
今日她却不急着吃,将布囊中的湖笔、澄心堂纸、松烟墨和歙砚取出递给她。
上次她吃糕点,苏泠烟就在一旁练字,薛竹隐瞥一眼,发现默的是老师生前所作的诗歌。
可惜和乐楼的器物大都低劣,配不上老师的诗歌和苏泠烟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
这湖笔由当世名匠所制,还是她从太子那顺过来的,苏泠烟一定喜欢。
苏泠烟怯怯地看她一眼,低声说了些多谢,接过湖笔想润润,却突然后退了半步,丢开了那支笔。
薛竹隐有些不悦,这支笔名贵非常,有价无市,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巴巴地拿过来给她,却被她弃若敝履。
但毕竟人比笔重要,薛竹隐还是问她:“可是哪里不适?”
苏泠烟像是还在心悸,呆呆地摇摇头,好半天才说:“没事,我刚刚想起了昨晚的噩梦。”
薛竹隐有些心疼,苏泠烟才刚过及笄之年,性子又这么柔弱,母亲早逝,又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孤苦可怜,大约日日都梦到父亲为谏言而死的惨状。
她抬起手,试着替苏泠烟拍拍背,竭力软下来的声音有一丝僵硬:“有我在,我会保你无恙。”
苏泠烟靠在她肩膀,薛竹隐感觉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小块,身前的人颤抖不已,她尚可忍受。
她抬起头小声地问她:“竹隐姐姐,今晚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薛竹隐有些踌躇,泠烟此前一直沉默不语,这是第一次喊她姐姐,可见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