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卯年,乙巳月癸亥日,黄道吉日,宜婚嫁娶。
郑氏子郑屹,迎苏氏女苏荷嫁入郑府,聘为正位娘子,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午时,苏荷着赤红翟衣,青色釵鈿禮服,已在梳妆台前整妆。
她画着细长蛾眉,眉心点画莲花纹,明目艳唇,娇艳无比。
老嬷嬷一边帮她梳着头,一边说到,“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梳姑娘儿孙满地。”
老嬷梳完拔丛髻,又用钗戴点缀一番。什么凤舞点翠冠,碧玉花钿,流珠簪花钗……末了,苏荷将郑屹送她的银荷簪拿出也戴在一边。
罢了,老嬷吩咐姑娘端来一碗桂花蜜汤圆——寓意“甜蜜圆满”。
未时过二刻,迎亲来的队伍已经到了苏府门口,熙熙攘攘。
郑屹穿着絳红色公服,戴黑色纱帽,腰带金印圆花纹銙带,从马上跨下来。
他带来的姑婆们在门口,一齐喊道:“新媳妇!”
喊罢,苏府的姑娘小厮齐力将府门堵了起来,不让新郎轻易迎娶新娘。
其中有人高声问道:“新郎,有问‘远望巍巍塔七层,红灯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顶层几盏灯?’”
于是门外的人纷纷算起来,郑屹想了想,回答道:“塔顶三盏灯!”
接着一众人拍手叫好,里面又有人喊道:“今有郎君来纳采,送来鲤雁同一萝,上有八个头,下有十四足,问鲤雁各几何?”
郑屹对答道:“七雁一鲤!”
有人小声议论到“七雁一鲤,那不就有十五足了嘛?”
“是啊!不对吧”
轻舟在一旁衬喝到,“诸君可想,鲤鱼哪儿有足?”
对啊!哈哈哈,众人哄笑到。鲤鱼无足啊!哈哈哈哈——
里头又有人继续问道:“那再请郎对个喜对子,上联为‘万里长征欣比翼’”
轻舟思索一番,接道:“下联为‘百年好合喜同心’”
“好啊!”一通下来,众人夸赞道:“新郎能文擅武,不亏是苏家的好女婿啊!”
于是,便敞门放他们进门来……
苏荷手持着金丝红绸绣鸳鸯的团扇,站在凝辉堂里静待着他来。
姑娘们见时辰已到,便扶着新娘慢步出了门,打着花伞,挥洒着米粒——寓意“开枝散叶”。
他引着她一路上了花轿,上轿以后,便启程往郑府去了。
路上放着鞭炮,引得路人蹙足观看,偶尔会有从人群里跑出来拦轿子的,讨个好彩头,这叫“残车”,轿夫会行地很慢,却抬得颠簸——寓意“苦尽甘来”。
如此到了郑府,大约以至申时。
郑府囍字朱门前苏荷下了轿子,地上早已铺上了红布袋,随着她行来一步一挪,直至洞房,鞋履皆不可挨着地面——寓意“传宗接‘袋’”。
待她走至正堂门前,便从火盆上跨过去——寓意“红红火火”。
此时郑娘子已坐在高堂之上,众人熙攘着站定,谈笑风生也渐消了,时至吉时,她与他各执牵红一段面对高堂。
傧相高喊拜堂之礼,此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过之后,傧相高又喊道: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
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
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
正堂上,他透过红盖头影影绰绰看着她的脸庞,与她彼此相视笑着,从此,他们便可携手白头,再无山海相隔……
“啊哈——”
林莘梦醒惊坐起,头似炸裂般地疼痛,梦里的画面一幕幕的,在脑海里不断地浮现……
他双手抱着脑袋,耳边不停地回响着,唤着不同的他名号的,那个叫苏荷的姑娘——喊着郑参军的她……喊着郑屹的她……喊着郑将军的她……还有,喊着郑县丞的她……喊郑屹的她……
其中语调有高兴的,有幽暗的,发怒的,欣喜的,打趣儿的,平静的……一遍遍的,在他眼前重复着。
他使自己逐渐镇定下来。
他怎么作了这样长的一场梦?准确来说,它根本不像梦,而是,回忆?
一般来说,十几年来的回忆,都是逐渐模糊,直至湮没在漫长生命历程中的。
而这场梦,在此刻却清晰如同曾经模糊掉的回忆一样,只是今夜以梦的方式,让他再度想起。
所以,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他是在梦里经历了这样的人生。
难道说,我曾经……就是这个叫郑屹的人?可是苏荷……又是谁呢?
他坐在床上思索着这一切,心里感觉,好像被挖空了一块似的。
他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