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质疑到,一边还不忘瞥一眼坐上李望的脸色。
李望倒没有太生气,他心底里是看好郑屹的。
“一个薛延陀人而已,若是像相公说的那般,你亲自带兵将碧水居相关人等就地捕杀,以此将功折罪,况且成王败寇……想必你师父也教过你吧。”他希望他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去了,便罢了。
三月的天,他只觉得大殿里火热烫人。
他深吸一口气,回禀到:“陛下,微臣以为还是将那贼人先调查清楚了再论。”
官家当然没有答应,他摆摆手说:“你不是要与苏家嫡女成婚了吗,哪来什么闲时,不要为这些小事耽误你的吉时。”
严相公得意地笑着附和道:“是啊郑将军,吉时几何?老夫也去捧场!”
郑屹恼得眼珠子都充了血丝,恶狠狠地瞪着他,丝毫不忌惮他是严相公。
他晓得这中间必有什么蹊跷,他们平日里那般小心翼翼,也从未曾有人疑心碧水居里的事……却不能反驳什么,只能领了命,随即带兵围了碧水居。
从宫里行至一路,他带着一队士兵,身着盔甲,铁银撞的唰唰响。
雨水泼过的长空湛蓝得一尘不染,拉长的雁吼声北归去,积水的坑洼被人群四处踏溅洒落。路两旁吓退的百姓蹙足目送着他们,有的人认出这是北定的郑将军,于是纷纷崇拜者谈论夸赞声渐起。
郑屹此刻却如临隆冬寒雪,官家竟叫他斩杀了芙蓉同怜儿,这叫他如何能做到啊,且不问她们何罪之有,更何况又是苏荷如亲人般待的人那!
他要将毕生所学都想了个透,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此刻,又有谁能来帮他呢?
……自然是没有。
早知他当日了解那孩子便罢,何至于今日要将这许多人架在火上烤。
此刻他只恨自己曾经软了心。
芙蓉初见到郑屹,还以为他又来作客了,只惊喜地向他询问:“小荷儿可安好,她可回长安了?”
可见他面如铁色,后面跟着许多士兵,心里就好似明白些了。
她慢慢收回了那张招牌似灿烂的笑脸,手里的团扇稍抓紧了些。
他沉默着独自走到坊里,行至他与苏荷常坐的位置坐下,微颤着手给自己倒一壶清茶。
正要去提那壶时,芙蓉一把抓过壶柄。
“这是铁观音,郑将军从不爱喝,我再给将军泡一壶,碧螺春。”
说罢她转身在前台摆弄了起来。
唉——看来今日在劫难逃。
芙蓉早知道,这件事早晚会败露。可每一次她想扔掉这个孩子,小时自己和曾经流落的怜儿就轮番映入她的脑海……这么小的孩子,送出去就等于杀了她,她怎么忍心……
只是她没想到,终于来的人竟是郑屹。
坊里的人看到官兵来了,吓得纷纷离去。不过一会儿,坊里就出奇的寂静。
只剩郑屹沉重的呼吸,芙蓉叮叮当当地摆弄茶具,随着柴火的噼啪烧断,壶里的热水咕噜着。
怜儿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自己摸寻着出来了,脸上挂着欣喜。
“芙蓉,你说是小荷儿来了?”她仔细地听,想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沉默,还是沉默。
他低沉着声音开口到,“我和小荷儿几日后要成婚了。”
怜儿恍然大悟,“原是郑将军来了。”她顺着声音拖沓着脚步走过去,一边兴奋地感叹:“我早跟芙蓉就说过,小荷儿跟将军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这时芙蓉已烧好了茶。
她拎起茶壶,扶着怜儿一齐走过去。
先放下那壶茶,她先扶着怜儿坐好。他也没再等她斟好茶,自己先倒了一盏。
芙蓉给自己和怜儿也分别倒了一盏,抓着怜儿的手握在茶盏上。
“来怜儿,咱们以茶代酒,敬郑将军与苏荷姑娘百年好合!”她举起茶盏高唤道。
此时她眼里已经泛了泪光,声音也微带颤抖。
怜儿还未明了实情,听她这么一说,只觉得激动,便欢喜地举起盏一饮而尽。
罢了还未忘记问到,“小荷儿是太忙碌了,所以没顾得来吗?”
郑屹不忍再回答她,低头酝酿了一会儿。
倒吸了口冷气,他看着桌上的茶壶:“陛下命我来……清剿碧水居里窝藏的薛延陀遗犯,包藏者……同罪格杀。”
说罢他咬紧牙关,心里五味杂陈不停地翻腾。
怜儿闭着双眼静静地听他说完每一个字,最后几个字在她心里又印了一遍。
她惊地微张着嘴巴,忽觉得醍醐灌顶,方才的宁静原是悲曲前的缓调。
本该早发觉的,碧水居何时有这回寂静过,只是太迷心故人归来。
芙蓉轻吸了下鼻子,握住怜儿冰凉的手。
她看了看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