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还有罪状都核对无误,为何难以验证呢?”张县丞皱眉,甚是疑惑。
“官印不就在县衙里放着么,况且印章这类东西,只要有此前的印文,再刻一个也非难事。至于字迹,若是有心,也可模仿得惟妙惟肖,让人难以看出端倪。而这最重要的手印……”
弦惊抬起手,对着烛光看向认罪书中末尾那个手印。
“这个手印确实与王笃此前在县衙保留过的手印几乎一模一样,复刻他手印的人一定是个非常细心、细心到吹毛求疵的人。”
张县丞同样盯着那个手印,似是看得入神。
“这个人对比着王笃曾经的手印,雕出了一个大小完全一样的印章,他细心到连手印中不同部位因按压力量不同而呈现出的细微变化也雕刻出来了,不得不说,这真的需要花极大的功夫。只可惜,即便如此,这样的印章印出来的手印与王笃自己亲自留下的手印依然有所不同。”
“哪里不同?”张县丞急切问道。
“印章按压下去的时候,各个部位受力是均匀的,其印出来的墨印无论印纹粗细变化,其显出来的印记处都同样的饱满,这是人手按压无法做到的效果,所以两者始终会有不同。只是这点不同之处十分细微,若不细心观察根本察觉不了,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同太细微,所以也无法成为足以服众的证据。”
“原来如此。”张县丞了然道:“也就是说,其实大人也无法完全确定这封认罪书真的是伪造的?”
“能不能向他人完全证明是一回事,但我自己却是可以完全确定的,这封认罪书就是被人伪造的。”
弦惊看向一脸讶异的张县丞,笑道:“张县丞,就如这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同样的,即便是同一个人,也绝不会在不同时间、不同境遇下,摁下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手印。”
张县丞瞪大眼睛,一时哑然。
“这个人太想让一切成真了,他努力还原一切,就连信纸被渗入信筒的水晕染的印记也做得真实可信,但殊不知,越是相似,反而越不可能是真的。”
弦惊放下认罪书,定定地看着张县丞。
“张县丞,你说,这人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张县丞张了张嘴,又颓然地闭上。
“能伪造这封认罪书的人,必须知道王家有王墨湖这么一个人,必须知道孙樘和王笃犯下的事,必须能拿到留有官印和王笃私印及手印的记录文册,并对王笃的笔记非常熟悉,以至于能在短时间内模仿,此外,他还必须知道我们查案和审问孙樘的内情……综合所有这些条件,张县丞,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张县丞彻底沉默了。
弦惊转而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说起来,清河村就在洪家村旁边,但相比洪家村附近其他被洪刀派祸害极深的村子,清河村一直安然无恙,想必是受了某些人庇佑的缘故,是不是,张县丞?”
张县丞垂首站在弦惊桌前,纹丝不动。
“我大约也能猜到一些此人的想法。”弦惊思忖着说道:“他定然是厌恶洪刀派的,也不愿与这些江湖恶人沆瀣一气,但自己有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甚至因为清河村的缘故不得不和洪刀派攀上交情,做下一些令自己不耻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他做下了不干净的事情,便自觉失去了对抗恶人们的绝对底气,即便看不下去洪刀派和县衙勾结做下的那些恶事,也没有勇气和能力去坚决反抗,只能借其他方法来完成他心中的‘正义复仇’,为此甚至不惜花费那么多精力只为布下这么一个局,在最后关头给孙樘致命一击。”
弦惊看着张县丞,淡声说道:“我猜,当一切如他所愿、尘埃落定之后,他应颇有扬眉吐气之感,也很是得意于自己的精心谋划,甚至当他回想过去这段时日时,会对自己的‘忍辱负重’生出些感动和骄傲来。”
张县丞依旧一言不发。
“许多事情,但凡我们成功过一次,便会将它视为最有用的经验,反复使用。若这个作假的人,得意于此次的成功,从此将其视为达成任何目的良方,张县丞,你猜,他以后会做出什么事?”
书房里安静至极。
“张县丞,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下官……”张县丞突然直愣愣地跪了下去,沉声说道:“奚大人所言,让下官深深拜服,下官……无言以对。”
弦惊叹息一声,“那你可知道,为何我是在今日今时,在这书房里对你说这些?”
张县丞双手触地,深深地俯下身,叩首道:“大人胸有丘壑、宽宏豁达,知下官处境,悯下官其情,愿让下官以此为鉴,鞠躬尽瘁、将功折罪。”
弦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张县丞也一直俯身跪在地上。
过了片刻,弦惊才平静说道:“张县丞,起来吧。”
张县丞老老实实地站起身。
“王笃的这封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