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晚晚推着个板车,吃力地向前走着。这会儿是午时末,毒辣的太阳舔舐着大地,纵然她的头上带着一个简陋的帷帽,却根本遮挡不了半分暑气。
她从昨儿晚上开始就没有吃饭了,再加上这板车头重脚轻的,没有个巧劲儿根本奈何不得。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推板车,刚推出没几步,便七扭八歪地一头撞到一旁的墙面上。
板车是秦叔“大发善心”给她的,并告诉她:“带着你可怜的包袱,有多远滚多远!”
项晚晚的包袱确实不大,只有几件换洗的衣物,薄薄的一床单被,一口小锅,一双碗筷,和爹娘的牌位。
直到她推着板车第七次撞到一旁的墙面上时,她才崩溃地想起,既然自己的包袱不大,为何还要推着这个麻烦的东西啊?!
她觉得自己真是笨极了,到金陵城都快小半年了,竟然还没有适应如今的生活。
项晚晚精疲力尽地将板车停靠在墙根下,并将自己的包袱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她抬头看了看湛蓝无风的天空,白辣辣的日头高高地悬挂着,没有一丝卷云的苍穹只剩下如碳烤般的灼热。
蝉音依旧在不厌其烦地鸣唱着,黏腻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滋溜溜地滑下。她胡乱地擦了一把汗珠,便背起包袱,向着城东方向快步走去。
房牙子那儿冷冷清清的。
小半年前,项晚晚来这里找房子,那个时候这里还门庭若市,络绎不绝,这会子她刚踏进房牙子的店铺,便看见本是横七竖八地挂着各种招牌的房屋信息,如今也全部撤走了。
项晚晚顿时觉得心都凉了,她不自主地崩溃道:“房子都被租完了?”
房牙子这会儿没什么事儿做,正躺在堂边的小凉床上闭目养神,听见她这么一声惊呼,他赶紧睁开眼来,想接待好久不曾光顾的财神爷,谁曾想,见到项晚晚的那一瞬间,房牙子顿时泄了气。
他躺了回去,继续闭目养神了起来,口中还忍不住地冷哼了一声:“北燕的土匪都快打过来了,谁还在这个节骨眼上租房子啊?!”
这话一说,倒是提醒了项晚晚,她不解道:“那怎么房东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涨价啊?”
“谁不想在这个时机大捞一笔啊?”说到这儿,房牙子又睁开了眼,重新看了一眼项晚晚,道:“你叫项晚晚吧?我记得你!”
项晚晚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并行了个福礼,道:“敢问小哥,现在可曾有更低价的屋子出租了?”
“没有。还有啊,我好心提醒你,你那房东跟我抱怨过太多次啊!如果他在这个时间涨点儿价,也很正常吧?全金陵城,就你那房租便宜得离谱。”
项晚晚沮丧道:“可现在也不便宜了,我已经付不起了。”
房牙子继续闭目养神,不搭理她。
项晚晚上前一步,连声哀求道:“小哥,麻烦你跟我房东说说恢复原价,好吗?又或者……或者……哪怕我先跟房东赊账都行,你帮我跟他说说,好吗……”
房牙子将一顶草帽盖在自己的脸上,似是下了逐客令一般,瓮声瓮气地说:“你去找别人吧!上回我帮你压了这么低的价,一文钱都没赚到,还费了那么大一番口舌,亏都亏死了!”
项晚晚张了张嘴,却见房牙子是这番姿态,更是不好再多说什么。
毕竟,整个金陵城,目前也只剩下这一个房牙子在做买卖了。
项晚晚知趣地离开了店铺,偏西的日头已没有先前那番灼热,却在她的心底,更是焦躁了几成。
她抬头看了看行人依旧寥寥无几的大街,一边向着前方茫然地走着,一边在心底里担忧着,今夜的住处已然没了个着落,未来的路又该如何。
秦叔已将房租涨到五百文一个月,而且还是三个月起租。项晚晚的全部家当算下来,其实也只能刚刚付得起两个月的……
她就这么一筹莫展地向前走着,却在不知不觉间,走出了水西门。幸而前方开阔的坡地上聚集了一大帮子人,他们嘈杂的,愤懑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方才让她回过了神儿。
只见,这一大帮子人围着一个木架的高台,那高台上有一个被绳索捆绑了手脚的男子。
那人耷拉着脑袋,从他周身破烂不堪的穿着来看,似是一个受了伤的小兵。而且,应该还是从战场上逃出来的伤兵。
周围的百姓们指指点点地冲着那人骂道——
“杀千刀的北燕狗!”
“烧死他!落到咱们金陵人的手里,绝不让他活着回去!”
“烧死他!烧死他!”
……
如此声音不绝于耳,项晚晚再度向着那个被捆绑着的人望去,却见那人稍稍地抬起了眉眼,虚弱地望了望周遭的百姓们,他的嘴巴在嗫嚅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却就这么一眼,项晚晚的大脑嗡地一声,彻彻底底地震住了。
这人生得一副好皮相,且不说那如松石峻岭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