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正在凉着。”
伤兵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涌入口边,却只哑声说了两个字:“……谢谢。”
待温水润喉,伤兵方才觉得自己的精气神稍稍缓和了几分,奈何失血太多,他的身上依然没有半分力气。哪怕是喝水的动作,都虚弱地接连呛了好几口。
借着屋内的烛光和天边朦胧的月色,项晚晚仔细瞧了瞧擦净了脸庞的伤兵,依然觉得他和政小王爷十分神似,尤其是那双仿若夜幕星辰的眉眼,深邃得仿若能吸住什么人似的。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项晚晚忽而不知道该如何去问了。
她正踟蹰着,躺在板车上的伤兵却虚弱地开了口:“……你今天……为什么要救我?”
项晚晚笑了笑,说:“因为你说你是大邺人。”
伤兵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眉头紧锁,神情复杂,他没有说话。
可他那双能勾人心魄的眸子,仿若在一点点地探究着她的灵魂。
看得项晚晚忽而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对了,”项晚晚想了个主意,扯开话题,道:“明儿一大早,兵部尚书葛大人就会来这里查看屋子,到时候恐怕也会一并查明你的身份。我是想着,皇上手中兵将者众多,刚上任的葛大人不一定都能认识。你可认识什么人好证明你就是大邺人身份的?明儿一大早在葛大人来之前,我去想办法把那人喊来。”
伤兵眉头微蹙,依然这么定定地看着项晚晚,他还是没有回答。
项晚晚只道他是受了伤,失了血,因而脑子混沌,想不起什么。所以,她想了想,便好心提醒道:“你之前提到的那个齐丛生大将军,听说已经去世了。你再想想可有其他什么人?”
“你可不可以……”伤兵慎而又慎地看着她,说:“可不可以去一趟统领府……”
“统领府?”项晚晚一愣。
“嗯,禁军大统领丘叙的府邸。”伤兵认真地说。
“这个大统领的府邸……在哪儿啊?”项晚晚忽而觉得这人真不简单,口中说出来的名儿竟然一个比一个响。
但越是如此,项晚晚心底的希冀越是明亮了几分。
在这个世界上,能如此上下称呼大邺兵将的,恐怕,也只有皇子了。
项晚晚暗暗地琢磨着,他是政小王爷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伤兵微蹙着眉间,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道:“大约是正阳门旁的那条大街上。”
“正阳门!”项晚晚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这么远。”
伤兵缓缓睁开眼眸,渴望的目光看向她,道:“可不可以请你现在就去……”
不远处的蝉鸣在此起彼伏着,夏夜的凉风顺着宽敞且无人的翠微巷信步而过,顺带着掠去项晚晚心底的那一份燥热。
却也让她的思绪在此时也清明了许多。
她沉思了一会儿,道:“可我要怎么去呢?从这儿到正阳门,来回一趟,可能也要到明儿天亮了。旁的不说,若是这位丘叙大统领不愿意见我,那可怎么办?”
“你去跟统领府的小厮说‘式微’二字,小厮自会把话带到的。丘叙若是见了这二字,会跟你一起来的。”
项晚晚眨巴了一下懵懂的大眼睛:“示威?”
伤兵虚弱地点了点头,道:“时间紧急,麻烦姑娘你现在就去……若是明儿让葛成舟先见了我,恐怕……还会拖累姑娘你。”
“葛成舟?”项晚晚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过来,“哦,是那个兵部尚书葛大人!”
“嗯。”
项晚晚觉得,这伤兵越说,越像是政小王爷,她六年前的政哥哥。
只是……
若他真是政小王爷,怎么会跟一个禁军大统领示威的?
于是,项晚晚也不打算任由自己胡思乱想了。她按捺住心底的希冀,和有些慌乱的心跳,认真地看着他的眉眼,问:“那你叫什么名儿呢?若是那个丘叙大统领盘问我几分,我怕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项晚晚的心跳如擂鼓般,在她的耳边轰然炸响。
她怕。
但她又希望。
伤兵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若要将她的灵魂看了个透彻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道:“易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