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成舟的眉头紧蹙,当下停了脚步,站在细雨中,有些不知进退。
谁曾想,此时这马车的主人恰好撩开车帘,当下向着长街方向投去一瞥,旋即便是垂下车帘,走下了马车。
葛成舟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却在此时,他也不得不走上前去,正准备俯身跪拜在这湿漉漉的街面,却被端王福昭的双手一扶,稳稳地将他拉了起来:“我的兵部尚书葛大人,怎么能在这湿地上行礼呢?走,我们进去再说。”
“是。”
葛府的正厅此时早已点亮了灯烛,细雨也在此时停了下来。福昭站在葛府的前院儿里,环视着周围的景致,连连感叹道:“葛老先生在生前曾邀请本王来这儿数回,可本王当时手头繁杂之事太多,脱不开身。谁曾想,等本王这般得了闲,他老人家却已经不在了。”
这样的开场白,葛成舟顿时明白了福昭的用意。
此时的他,脑海里却在不住地担心着,生怕丘叙被自己劫囚一事已被端王知晓。可他惯常又不是圆滑之人,这会儿很难用其他言辞遮挡了心底的忧虑。
好在,这雨后的夏夜虽透着满世界的清冽,今夜却没有一轮明月来照见葛成舟的心事。
于是,他只能干干地道了句:“殿下,正厅请。”
来到正厅后,福昭仰视着正厅上方悬挂的一块牌匾,那上面端端正正的四个大字“知行合一”。
福昭好奇道:“早就听闻葛老先生笔墨不错,这可是他写的?”
“是。爷爷生前特别推崇王阳明的‘知行合一’,这也成了我们葛家的家训了。”
福昭坐进上首,端起一盏下人们奉上的凉茶,略略地品了两口,方才道:“葛老先生做到了知行合一,你的父亲也曾做到了知行合一。只是不知,葛成舟,你做到了没有?”
葛成舟的心蓦地一紧,向来稳重的他,忽地有了一丝慌乱。
但这份慌乱,也只存在须臾,便随着雨后的微凉夜风给刮去了。
“端王殿下,葛家家训,是我们葛家子孙人人都必须遵守的。我,不敢违逆。”
“哎,你站着说话做什么?坐下说。”福昭那一双犀利的眸子终于有了一分缓色。
葛成舟依言坐进了侧位,方才问道:“殿下今夜前来,是有什么要事交给我吗?”
“丘叙一案牵扯甚广,本王既然把你安排在这个位置上,就是想让你帮我一一排查的。”福昭顿了顿,方才又提醒道:“你也知道,就你现在的资历要想做到尚书的位置,还有很长的距离。若非七弟临时御驾亲征去了丹阳,让本王来代理皇权,恐怕,本王也没那个机会,这样快地就把你扶上这个位置。”
“谢殿下提携。”葛成舟淡淡道。
“哦,当然了。本王要是想用你,怎么都能把你提上来的。皇权这种事儿,今日在七弟手中,明日落了我的手中,还是其他什么皇叔手中,都是说不定的。”福昭半是敲打半是提醒道:“归根结底,咱们都是想为大邺做点事儿罢了。”
“请殿下明示。”
福昭这才又用凉茶润了润嗓子,将身子向着葛成舟的方向倾了一倾,他那一双凛冽的眉眼宛如厉剑似的,钉住了葛成舟,并道:“丘叙手下的禁军,还有齐丛生手中的部将,他们到底还有多少人是站在七弟那边儿的,你得给我查清楚了。”
葛成舟眸光微怔,面上倒是没有几分变化。他正视着福昭,问:“齐丛生大将军?他不是跌入暗流了吗?”
“那个老糊涂自然是死了,可他的麾下必定还有不少是七弟那边儿的。这一点,我得全面肃清了。”说到这儿,福昭只觉得今夜口干舌燥,遂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凉茶,甜滋滋的口感瞬间让他安心了许多,“虽然本王已经快接近成功了,可越是到这个时候,越不可马虎大意。查明那些人的立场,所有站七弟那边儿的,或者有对七弟有半点儿忠心苗头的……杀!”
葛成舟的脸色如死一般惨白,幸而他坐的侧位是灯烛照不亮的暗处,方能躲开福昭的锐利眼光。
“当然,这些人查出来以后,名单也要给我一份。”
葛成舟的眼皮一跳,脸色更是阴沉了,他斟酌了一会儿,想了个好的托词,方才立即站起,撩袍下跪,道:“殿下,我……恕难从命。”
福昭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却道:“葛老先生和你父亲去世后,虽都进了葛家祠堂,可今儿本王打城外经过时,发现你们葛家祠堂,外墙破落,年久失修,全然没有大户人家的祠堂模样。明儿我跟他们说一声,帮你们葛家祠堂翻新一遍……”
“殿下!”葛成舟眉头拧成了疙瘩,自是知道福昭的这番用意是什么,他言辞恳切道:“我年纪尚轻,办事无能,当初就算是我身处兵营多年,也摸不清那其中的道道。这会儿,我刚上任没几天兵部尚书,更是发现,我没有办法胜任……”
“人,都是慢慢练出来的。”福昭坐在椅子上,却俯下身,冷冷地盯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