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掉了满地,又对她说,“能捡起来多少就看你本事了。”说罢便站在一旁,抱着手看着。
万绮姳气的浑身发抖,五百块于她而言根本是杯水车薪,她真想把这五百块通通砸在那狗仗人势的仆从脸上,可她不能,因为她的那点尊严在这杯水车薪的五百块面前更加不值一提,她明知这是霍家对她的羞辱,却也只能咬着牙,含着泪一个一个地把这些银元捡起来。
那仆从又对她说:“我们太太还有句话让我代为通传,那就是人贵有自知之明,土鸡就别妄想着做什么金凤凰。”
她低着头答道:“我懂,霍臻都走了,我就是想缠也缠不上。”
“你明白就行,那你慢慢捡吧,我就不陪了。”说罢便关了大门走了。
万绮姳跪在地上一个一个地把银元捡起来,捡到第四百五十七个的时候,豆大的汗珠混着泪往下淌,她觉得自己快要吐了,恶心的厉害,霍家人恶心,她自己更恶心。
她觉得自己愈发地像一个笑话,作茧自缚,自作自受,妄想着一飞冲天,实则却泥牛入海。
她恨的要死,猛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光,握着那四百五十七个银元一路狂奔到海边,她想把它们通通丢进海里,连同自己的怒气和羞辱一起丢掉,可她还是不能,她根本不舍得丢掉,那可是四百五十七个银元啊!
她装乖卖傻的哄了霍臻半年多,有零有整也就存了一千多块,而这一下子就是四百五十七个银元。
她觉得自己真是窝囊,倒不如索性从这里跳下去死了的好。
可她又不敢跳。
“废物!万绮姳!你就是个废物!你就是个让人恶心的贱人!”她迎着海风破口大骂然后抱头痛哭,像一个疯子,沿海路不乏有人经过,但无人在乎,因为此刻在他们的世界里,她又“死了”。
她哭了很久,又迎着海风失魂落魄地想了很久,似乎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觉得自己也该想明白了,其实她早就明白,这个世界上从来也不曾有过什么两全其美的事,她不能总是那么贪心,既想要当表子,又想要立牌坊。人一旦什么都想要,便注定要一无所有,她就是个例子。
倘若她早早便放下她那点可笑的不值一提的自尊,此刻她大概早就离开了老庙口胡同,住在紫藤萝巷的别墅里,过着宛如阔太太一样的日子,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她明明根本就不配有尊严与骨气,为什么要这样贪心?而她如若想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那她从一开始就不该迈出这一步,不该去贪慕这花花世界的虚荣,她分明就是个爱慕虚荣的蠢货却又要自以为是的装清高,难道不是活该要一败涂地,对,她就是活该,是她自找的。
打今日起,她要换一个活法,彻彻底底的,与从前那个自己道别。
认清自己,做一个真正的,不知羞耻的女人……
但就在她转身的一刻,看到路边停靠的一辆乌黑锃亮的老爷车,透过车窗是一张熟悉的脸孔,虽然万绮姳只看到他的侧脸,但她却无端地生出一种自以为是的错觉,他是特意让司机停在这里的吗?
可不等她来得及去打个招呼,他的车已经开走了。
梅生透过车里的后视镜观察着孟鹤卿的脸色:“少爷,您没事了吧?”
“没事了。”
“哦,那就好。”话虽如此,他还是有些担忧,以前孟鹤卿从来没有晕过车,而且一下子晕了这么久,他担心他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阿嚏!”
孟鹤卿一个喷嚏又吓了梅生一跳:“您真没事吧,少爷?”
“没事,可能海风太凉,不小心吹得太久了。”他说。
“要不咱今天就不去了,反正……”
“我说了没事。”孟鹤卿难得一见的径直把心烦两个字写在脸上,他向来内敛,总是不动声色,这难得的失态让他自己也有些无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原本大好的心情,就因为路过海边时无意间看到万绮姳发疯,心里蓦得就被揪起来了一块,可她只是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况且又是个那样身份的女人,以他们孟家的家风,老头子就算允许他娶个行乞的花子,也绝不可能允许他娶一个玩风弄月的女子。
可他自己又算是什么呢?尝了鱼脍又嫌腥,那天在金佰利的席梦思床上,他可没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