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八岁了。”
何家开在北川的面店内,何凡刚放学,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店里的角落写作业,喃喃自语,纠结要带什么礼物给何温以。
何凡就这么个妹妹。
却常年见不到几次,只能隔着老远,有空打打电话发发短信。
思念得紧,宝贝得很。
何父正给一组客人算完账,结完单子,瞟见角落坐着的何凡在发呆,抬高手臂,喊他一声:“小凡,发什么呆?作业都写完了?”
何凡奇怪瞄他一眼,摇头:“还没写完。”
“那就快写。”何父的语气不容置喙,在学业方面对何凡很严格。
何凡手里握着笔,在饭点吵闹的店内,掏出一副无线耳机戴上。
何父站在收银台前,等待着吧台前的一对年轻小情侣点餐,抿着唇,沾了油渍的手随意蹭在黑色围裙上,下巴颏的胡子长了点,看着扎人。
何父知道最近心不在焉的何凡,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等结完这一单,何父让出收银台算账的位置,让店里的服务员先替他,抬脚走到了何凡那桌。
何凡的面前压下一片庞大的阴影。
他握着笔,抬起头,摆在桌上的作业本被他大大摊开,题目没写几道,干净得很。
“怎么了爸?”何凡抬眸和没什么表情的何父对视。
何父是个性格严肃的人,紫红的宽厚嘴唇一抿,眉头一皱,方正的脸上挂着不悦。
何凡和何父离得近,清晰看到了何父嘴巴上翘起来的死皮,以及何父眼中的红血丝。
何凡理所当然地猜测,何父昨晚大概又在忙着进货、理货、制作汤底,不得不睡得少。
说到底,何父是为了这个家。
何凡无声呼出一口气,面对何父,又问了一遍沉默的何父:“怎么了爸?”
何父不答反问:“你说怎么了?”
何父一直都这个性子,很强势。
何凡脾气随何父,视线从何父身上移开一瞬,马上再转回来:“爸,你不说怎么了,我怎么会知道怎么了。”
“又在想着给温以那丫头买好东西吧?”何父一口气把这话抛出来。
“嗯。”何凡在这件事上和何父有过争执,低下头,没兴趣继续这个话题的样,留一个侧脸给何父。
何父蹙眉,睇何凡:“你怎么老想着给你妹买贵重东西?”
何父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自己也没几块钱吧,平时那么省吃俭用的人,却给她买了个智能手机?”
何凡对何父强调过很多次这件事了:“我自己兼职赚的钱。”
何凡低着头,捏着黑笔在作业本上写下一组符号,“有了智能手机,我还能和她打个视频电话,看看她。”
何父见儿子一直和自己对着呛,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她这么个小屁孩,需要什么贵重的智能手机?”
“那我见不到妹妹,我想妹妹又怎么办。”何凡说的是陈述句,在角落中,同样不服气地抬头,与何父对视,“我自己的妹妹,我买个智能手机给她,想和她多打几个视频电话怎么了?”
何凡咬牙,说着辩驳的话,轻轻磨动后槽牙:“小孩子就这个年纪长得最快,如果没有视频通话,我甚至没办法见到温温长大的轨迹。”
何父张大嘴,要说什么。
有其父必有其子。
何凡的脾气比何父来的更硬,麻溜儿收拾好桌上摊开的作业,起身走人,“只要你把温温和妈妈接到这里住,我就不送她贵重东西。”
何凡留下免谈的说辞:“否则,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的争执发生在客人最多的中午饭点。
何父忍着怒气,站在原地,目送何凡拐入被阳光大片大片照着的拐角远去,不好发作。
“臭小子,翅膀硬了是吧。”何父咬牙切齿,头疼的厉害。
身后。
有一桌客人没吃饱,要加餐,唤何父:“老板——”
何父扭头,脸上立马换为笑颜,客客气气的:“哎哎,在的在的,要加点什么吃的?”
客人逡巡桌上,手指比了个数字三:“再加三碗牛肉面,一碗微辣,两碗中辣。”
“好嘞,马上。”何父记好客人要的,走向后厨。
乡下的午间。
周末时光,何温以帮何母做完家务,等到何母回来家里吃饭。
何母摘了脑袋上的遮阳帽,满头大汗,挽起的裤腿上沾满泥土,边往家里走边一路掉泥。
“妈妈,先喝杯凉开水休息会儿。”何温以端来一杯水,搬来一张小马扎。
何母挥动手里的遮阳帽,给自己和何温以扇扇风,喝了几大口水喘气,“温以。”
何母开口,“你生日快到了吧,跟妈去镇子上,吃碗阳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