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温以与陈淮南。
再次擦肩而过。
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缓慢的有过一刻交接。
但谁也没为谁停下脚步。
回家的路上意象地下起大雨,雨点子倾盆往下砸,落在站牌处躲雨的何温以脚边,溅湿了她的裤腿。
鞋子防水性不好,吸了雨水,袜子被染湿,沉甸甸的抬不起来,稍微一动脚趾就能感觉脚上的每寸皮肤都浸泡在水中。
何温以没带雨伞,掏出手机翻看联系人列表,不是很想麻烦橙笙或者橙子来接她。
橙笙在半工半读,这会儿忙。
橙子与她同龄,这个点或许在看书写作业,也忙。
何温以都不好意思打扰。
何温以叹口气,收好了手机,瘦弱的身体被雨水打湿,垂着脑袋,肉眼可见的心情差。
庞敦敦就是这会儿出现的。
庞敦敦补习班下课回家,撑着雨伞走到公交站牌处等车,一眼瞥见缩在站牌角落兴致缺缺的何温以。
何温以白白替人打了几天工,怕被扣上违法童工工作的名号,不敢去别处告发,吃了哑巴亏。
何温以咬着下唇,用力到唇色泛白,握成拳头的指甲刺入手掌心的皮肤,滴出一点红色的粘稠液体。
庞敦敦顶着一头小卷毛,收好雨伞,顺手甩了甩伞上的雨水,往肩膀上抬了抬背着的沉重书包,小心用余光瞥边上的何温以。
何温以长得好看,唇红齿白,眼睛黑而亮,眼波清澈,望人总是一脸天真,让人看得很想揉揉她脸颊,好好疼爱一下。
彼时的何温以心情不好,心里面在思忖,她要不要成为像她姨姨一样的坏人。
何温以想起了这些年对她不管不问的何父。
如果成为坏人,是不是能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
何母坚持没离婚,何父何母就还是名义上的夫妻。
实则,何父背着何母,已经找了好几个姘头。
何温以不傻,能察觉到何父何母之间的微妙。
也清楚何父对她的不上心。
只是,何温以想不通何父为什么不爱她。
何温以猜想,是因为她的成绩不够好,还是因为她是何母的孩子。
何温以小小的脑袋思来想去,没有想到更残酷直白的理由。
——因为她是女孩。
何父不够爱她,只是这么个简单的理由。
无他。
何温以来北川的这几年,能回去何父何凡家的次数少之又少。
何温以想到此处,比起生气难过,更多的是心头的堵塞感,是一种说不出的空洞。
她有家,也没家。
世界是张巨大的棋盘。
上帝一直举旗不定。
那何温以便来做落子的那个人,成为自己决定自己人生的人。
庞敦敦小心翼翼将目光一点一点落到何温以身上,吞咽口水,鼓足了勇气,往何温以那边迈出一小步,要张唇说话:“你……”
庞敦敦的一句“你好”,自言自语重复了半晌,终究没能传入何温以耳朵。
雨势渐大,盖过了庞敦敦打招呼的声音。
庞敦敦名副其实,有点小胖,性格内向,放在班级内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他在开学考的时候见过何温以,认得被老师重点表扬过好几次的何温以。
通俗的说,在初中这个幼稚的年纪,他很崇拜学习成绩好、长得漂亮的何温以,想和她成为好朋友。
公交车辆驶来,庞敦敦该上车了。
庞敦敦在等车回家。
何温以在等雨停,走回家。
伴随边上人啪嗒啪嗒踩着雨水跑上公交车的声音,何温以回过头,听见了什么东西掉在她身边的动静。
庞敦敦一口气冲上公交车,快速刷完公交卡,在最后一排找到靠窗的空位置坐下,想把车窗推开一条缝,用手拍了拍,吸引何温以注意。
何温以抬眸,恰好撞见庞敦敦两只手抓紧车窗的把手,一张脸庞憋得通红,终于打开车窗,对她做口型。
“快回家!”
庞敦敦知道何温以是个优秀好学生,或许不会记得他。
他做好了何温以不认得他的准备,手隔空指指那把伞,解释:“不用还了。”
何温以想也不想,抓起那把伞,从公交站牌的最边上跑到对角线的另一个边上,半个身子处于雨帘中,“我开学还给你!”
庞敦敦一愣。
何温以记得他。
公交车雨天开得慢。
何温以的身影一点一点在庞敦敦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直到彻底看不见何温以,庞敦敦回过神,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回位子上,脊背靠着椅座,口中呢喃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