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虽有些虚,但没什么大碍。
姑娘身子底好,并无不足,腹中孩儿也康健无虞。我给姑娘开点安神的方子,姑娘吃上几日便好。”
他认真地写自己的方子,全然没有去看其他人的神色。
莲姑娘僵硬着手,半晌没有动作。
王微因担忧道,“大夫,这姑娘的孩儿月份应当还不足三月吧。一路舟车劳顿,许是安胎药也断了些时日,还能再开些安胎药吗?”
李圣手下意识道:“这孩子已经足四月了,只是姑娘纤瘦,显不出来。”
众人哗然,终于不再低压声音,纷纷高昂起来。
“你这丫头,毫无知恩图报的心肠,侯府待你有恩,你自己偷人暗结珠胎便罢了,竟还在这样的喜日里污蔑世子。”
“当真是下作。”
“我道是为何呢,偏挑着这样的日子来闹,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利诱指使。”
听着一声接一声的嘲讽与指责,莲姑娘已然是连泪都不敢落了,目光在人群中望了一圈,慌张又无措。
“不……不是的,请府医再来看一看吧,定然是诊错了……”
王微因微笑,“莲姑娘,李大夫在京中多年的声誉,你也定然是听过的,不可能有假。
你再仔细想一想,那夜是不是天黑,瞧错了人?”
嬷嬷站在莲姑娘身旁,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她的肩。
宾客中不知谁家小姐眼尖,娇声开口,“既是被山匪劫尽了钱财,这老奴里头怎还穿的是雪里锦?”
雪里锦是京城最近才兴起来的料子,是京城最大的衣坊新制出来的。
雪白柔滑,细腻隐光,因着新颖,比其它好料子还贵了一截,尚未运至其它州城贩卖。
女眷们顺话看去,果然见嬷嬷袖里露出的那截袄衣虽染了薄尘,却的的确确是雪里锦。
嬷嬷慌张地伸手去挡。
这下就连遭山匪的事也被揭穿了。
晏亭梨扫了一圈人群,只见得一道侍女的身影,远远地向着后院去了。
这一场大闹必定是受了人指使的。
可惜,莲姑娘主仆俩,显然是被弃了。
莲姑娘硬着头皮,顺着王微因的话往下答:“对……是我糊涂,竟看错了,那夜闯入的贼人,不是宁表哥。是,是……”
众目睽睽之下,莲姑娘的眼泪抖落下来,手里的帕子皱得濡湿,“是,是,是柴房的小厮,他轻薄我。”
王微因递给她一方洁净的手帕,笑得很和善。
“那,你腹中这四个月的孩儿,又是谁的呢?”
不待主仆二人再做辩解,王微因的笑意已淡了下来,声音肃冷。
“来人,报官。事关侯府声誉,不容留情。便委屈莲姑娘,走一趟官府吧。”
这场闹剧终于暂时告停。
虽然并未彻底拆穿,却人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有人见不得两家姻亲和睦。
嘉宁侯先前领了几位宾客去了花园外的湖亭赏景饮酒,同花园离得不远,却迟迟未至。
纵然心里思探得再曲折,宾客们面上也依旧笑盈盈的,宽慰了一番侯夫人和王微因,骂了一番贼主仆,便又有说有笑地继续宴饮。
晏亭梨带着松云二人往席位走回,轻声道:“开始时那阵仗,若要强赖,世子的声誉多少也要难听的。
好在她们没做足功夫,我瞧着,倒像是急急设出来的局。”
松云的声音也很轻,“方才从头到尾,侯府姨娘那头的人都未曾露面,那莲姑娘又不肯承认。
这遭无论成败,她都落不到好下场。”
有风起,拂面生寒。晏亭梨伸手抚轻被吹乱的额发,喃喃,“是呢。是为何呢。”
——
第二日,晏亭梨照旧去了书室。
沈兰御没有让她先练字,而是道:“殿下知不知晓,昨日侯府一事是因何而起?”
这个答案,晏亭梨当然很清楚。
她微仰起头。
“嘉宁侯世子和庶弟之间并不算亲近,隐有争夺之势。
王家嫡女家财丰厚,又擅掌事,必然是世子的一大助力。谋事者想毁世子声誉,也想毁他姻缘。”
沈兰御颔首,“此为其一。”
他正将一本书摆上书架,大袖滑落,露出他修瘦的腕骨,腕上一串檀珠,深郁沉沉。
侧颜在光线里朦了几分,他侧眸看来,眼皮半垂,薄薄地撩开几分清浅的寒。
“嘉宁侯世子同太子殿下有交,殿下,竟不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