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显安静的停车场。
昏黄色车内灯的缘故,杨新迎的眸色显得很深。
他轻轻阖了下眼,接过了苏开运递过来的那个迷你公仔。
“谢谢。”他温声道。
苏开运没吭声,没应下这声谢谢。
她没好意思。
毕竟这个玩偶,其实也有歉意在里头,没谁道歉还能坦然接受对方感谢的。
她低着头,动作很轻地搓了一下自己右手的食指。
这是她刚刚不小心碰到杨新迎指尖的地方。
可能是她不小心揉得有些重,被揉捏的部位有些微烫。
杨新迎的骨节瘦长,那个玩偶在他手里莫名显得有些小巧。
“它有名字吗?”杨新迎问。
苏开运家里虽然有很多玩偶,但她并不怎么给它们取名。
这个新买的,亦然。
“没有。”苏开运摇头,“不过,你现在就可以给它取一个名字。”
杨新迎低了下黑眸,顿了会儿道:“一时想不到合适的。”
而后,他看向苏开运:“……要不,你帮我想一个吧?”
苏开运一怔,有些犹豫。
在她的思维里,礼物送出手后,被送的对方就彻底拥有了该礼物的处置权,处置权自然包括命名权。
而现在,杨新迎突然让她给已送出的玩偶取名。
怎么说呢?
或许在包括杨新迎在内的很多人看来,这都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可苏开运会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妥,因为如果真这么做的话,她好像就代替杨新迎行使了部分权力——这会让她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好像,她越俎代庖,越界了。
在人际交往的这门哲学里,边界感很重要。
而越过边界……
在苏开运的认知里,越界的行为有两种分类。
第一种,未经许可,擅自越界的行为。
第二种,被允许越界的行为。
前者,俗称‘没有边界感的举动’,一般都很令人讨厌。
至于后者,苏开运则觉得它有些暧昧。
因为允许越界的这种想法本身,就很像是在释放一种信号:
你跟其他人不同,你是特殊的;
所以我允许你越过我的边界,并且不会感到排斥与生气。
苏开运紧了紧眉头,一时拿不定主意。
她知道,杨新迎可能并没想过她所纠结的那些‘越界与否、暧昧与否’的问题。
毕竟那些想法,都是她的一家之言,杨新迎没必要知晓,也没必要认同。
可这并不妨碍,苏开运觉得杨新迎的这个提议有些亲密,并隐隐觉得有些羞怯。
或许,她应该拒绝。
只是不知怎么,苏开运刚张口,那些表示拒绝的言语就自动被她咽回喉咙底。
她临时改了措辞,点了头,同意了。
这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就好像,她被什么蛊惑了似的。
或许,她只是欺骗了自己的大脑而已。
她的感性、她的真心,早就帮她做出了决定。
苏开运后知后觉。
可能是苏开运不经常做给玩偶取名的这种工作,思虑良久,她脑海里只蹦出了两个想法。
第一种,将玩偶取名为“小欠”。
欠取自“歉”的谐音,而歉则来源于“歉礼”一词。
只是这个想法刚跳出来,苏开运就把它否决了。
把送给杨新迎的玩偶命名为“小欠”,怎么看都像是她对杨新迎有意见,像在骂人。
第二种——
“或许,可以叫它吉祥?”苏开运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想法,悄声道:“希望你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够万事吉祥。”
“万事吉祥啊。”杨新迎低声重复。
他无意拉长的尾音,有些勾人。
苏开运忽地有些不敢看杨新迎,忍不住又搓压着自己的手指。
她有些忐忑。
明明刚刚还想着,她不该越俎代庖。
可真当她把名字说出口的时刻,她却隐隐又有些害怕对方不喜欢这个名字。
既矛盾,又纠结。
苏开运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或许是想要否定什么,苏开运蓦然道:
“当然,如果你现在有什么新想法了,也可以不用这个的。”
杨新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瞥向那个肚子绣着“吉”字的公仔,和缓道:“还是叫吉祥吧,我喜欢这个。”
很简单的一句话,杨新迎说得也没多大声,但却俨然像是给苏开运落下了一句判词。
它结束了苏开运的惶恐,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