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上次猜云华仙子喜欢他之后,江雪寒好像有点不大乐意给她念话本。潇湘一不小心踩到了猫尾巴,只能认怂,一路上提都不敢提话本的事。
在江雪寒看来,当时没什么,之后每当想起,他觉得好像凭空污蔑一样,有被冒犯到。
田野是绿的,穿过一片广阔的沼泽,逐渐能见到戴着斗笠、卷着裤脚的农人在水田里忙活。
一大一小共乘一马向南方去,一路上越来越热,太阳也越来越毒。江雪寒戴着纱笠,罩住了两个人的脸,以免被晒伤。
赶路的一个多月时间,在并不宽敞的纱笠下,二人把《笑话大全》、《笑话大全(二)》、《笑话新编》等轮着看了好几遍。
江雪寒神清骨秀,清俊非常,薄红的唇弯弯的,笑得花枝乱颤时,也半点不减颜色。那些笑话集实在无聊透顶,潇湘只好看着他的脸度日。
——还好他不是真正的月中仙人,照他这样天天笑,月亮早晚都给他抖下来。
潇湘暗自腹诽道。
傍晚,潇湘在附近的河里捉了条鱼,做了一锅鱼汤。他们走错了路线,又错过了借宿的地方,不得不在树林里凑合一晚。
江雪寒这人似乎有点洁癖,从来不在客店以外的地方吃别的东西。所以他依然吃着馒头,一点鱼汤都不沾,甚至挪到了上风口。潇湘把上次买的腐乳和酱菜放到他面前,暗中好奇地打量着他的乾坤袋:里面储备了多少馒头?够不够他吃一百年?
吃过饭,又到了晚上睡不着讲故事的时间。二人面面相觑,江雪寒不情不愿地拿出了压箱底的《云华仙子的七十二个小宠夫(二)》,又往火堆里扔了一个小药包,一股奇妙的味道散出来,驱散了周围的蚊虫。
再好笑的笑话,天天看也会腻。他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上次讲到在风芜城,藏在床下的妖王和为道谢而悄悄来访的任贞吵了起来。”江雪寒生无可恋地简单地总结上回的内容,“云华忍无可忍,叫他们闭嘴……”
江雪寒棒读道:
云华仙子忍无可忍:“你们都给我闭嘴!”
任贞和妖王被她一喝,都怔住了,一时间安静下来。
任贞最先反应过来,眼眶瞬间红了,他缓慢地松开勾着云华仙子的手,深深施礼,语气也冷了下来:“是任贞冒昧,打扰恩人了。仙子的大恩大德,任贞永世不忘,来世愿结草衔环——”
“你的事稍后再说。”她示意任贞坐下,又转向妖王。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你为什么总是跟踪我?又为什么出现在我床下面。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妖气真的很浓本仙子总有一种被大妖包围的感觉应激创伤都要发作了啊摔!
屋内灯火通明,云华仙子的眼神蕴含着强烈的杀意。
小美人被她的眼神吓得一抖,浑身僵硬,又想起她曾斩杀无数大妖,自己之前也险些幸免于难,不由得脸色惨白,眼圈也红了。他委屈得不行,泪水簌簌落下,整个人瑟瑟发抖,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又想起父母和兄弟姊妹皆死于人修之手,哭得更凶了。
任贞不知道这两人之前有什么矛盾,单看妖王突然从床下钻出来,阻断了任何一点云华仙子让他侍奉枕席的可能性,即使吵了一架,也对他有些好感。
他毕竟心软,觉得这孩子莫名其妙,哭成这样,于心不忍,试着把手里被河水浸湿的帕子递过去:“擦擦吧,怪可怜的。”
“哼!”妖王狠狠瞪他一眼,然后使劲地——
擤了一下鼻涕。
任贞看着他宛如牡丹沾露的小脸,不禁想到家中弟妹,神情忧愁:“也不知道我家里如何了……唉。”
这件事在风芜城无法翻案,他再也不能见到家人了。
妖王吸了吸鼻子:“你好歹还有个家,我的亲族可都被人修杀尽了!”
他眼睛发红,声音凄厉,任贞后背有点发凉。闺阁中流传着许多志怪话本,他也曾看过一些。这孩子的确漂亮得有点过分了,莫非他真的不是人?
“云华姐姐,如果你不打算对我负责,为什么当初不杀了我?”娇弱小美人见云华仙子一时不语,便一头扎进她怀里,呜呜咽咽,甚是可怜,鼻涕眼泪很快就把她的衣服沾湿了一片。
云华仙子手足无措。
不是你先变成美少年假装求助的吗?得,说不清了。等下弟子们回来,以为她强迫美人就不好了。
妖王好像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说到伤心处,任贞也忍不住流泪。云华仙子心中感慨:这年头妖修也不好当啊。仙门世家退妖不易,妖修修行也不易,矛盾冲突在所难免。如果大妖中能出一个魁首,人、妖双方能协商好地盘,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了。
她发愁地抬起手,摸摸妖王柔软的头发,又顺了顺他的脊背。
妖王在她肩头蹭了蹭小脸,终于止住了眼泪。
他抬头可怜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