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惊骇,只见蒋武德眼神炯炯,面对众人的灼灼目光,竟是毫无畏缩躲闪。
这一刻,比他原本所想的还要镇定。
包拯生平断案无数,但疑犯在一切未定之时如此坦然而不试图脱罪的却是少数。
“莫非这其中有诈?”
包拯暗自忖度,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谨慎。
“只要大人回答我一个问题,罪将保证把能说的都说出来。”
包拯闻言,来了兴趣。
“蒋将军要问何事?”
“罪将的....舅父....王老丞相是不是已经亡故?”
蒋武德两只眼睛死盯着包拯,其嘴角不住颤抖,可看出在强行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王丞相之事,不可能密不透风,有心人只要打听还是会有所端倪。
包拯略作沉吟后,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蒋武德见状再也支持不住,他身体抖得一歪,险些就要摔倒,好在被在旁的韩彰及时扶住。
蒋武德勉力站起,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眸中尽显湿润。
待得良久,他才调整好心态,外表恢复如常。
“如此,我也没有好顾虑的了。”
蒋武德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不会这么容易让大家相信,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早已不是他的本意。
“罪将知包大人心有疑惑,如是面对其他官员,我可能不愿意就此承认蒋武德的身份,但是在断案如神的包大人面前,查明罪将就是蒋武德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垂死挣扎,自讨苦吃。”
蒋武德的嘴角泛起苦涩,扯出的是认命的笑容,他既然愿意跟着王朝来见包拯,便是已经有和盘托出的打算。
包拯见蒋武德说得实在,态度坦诚,不似作假,遂颔首问道:“蒋将军既然当着本县面承认自己就是蒋武德,本县姑且相信,不知你是否愿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
“那是自然!”蒋武德长叹了一口很长的气,眼眸渐渐迷离。
他自幼顽皮,对四书五经等儒学丝毫不感兴趣,反而喜欢稗官野史类的传奇故事,他常常从私塾逃课,跑到瓦肆听说书,他最喜欢听的便是大汉冠军侯霍去病饮马翰海、封狼居胥之事。
父亲见他如此不上进,对其更加冷漠,好在母亲在旁周旋,在他八岁那年,父亲去世,留下的家产足够生活。
没有了父亲的约束,他决定弃文从武。
因此,他求得母亲聘请武师来府,学武虽苦,但他乐在其中,至此,蒋府中每日清晨除了听到大哥的读书声外还能听到他挥舞棍棒的呼啸声。
王老丞相常在家书中听小妹说起这小外甥的“舞刀弄枪”,在一次外出公务经过江宁时,蒋王氏带两位外甥与之相见,王老丞相十分欣赏小外甥戍马边疆,保家卫国的志向,便决定将他带到军中托人历练。
蒋保国也不负老丞相的期望,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摸爬滚打到了校尉之职。
可是,虽然成功有了军职,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却越来越绝望,他十分清楚的知道当今朝廷对外敌的态度,大宋即使兵足将广、即使粮财优渥,仍然施行躲避契丹、西夏、金□□芒的国策,面对他们的耀武扬威,一味缴纳岁币、怀柔忍让,并对武将和主战派,明里暗里进行打压。
前方的志向之路已被堵塞,那么他那一身武艺、一腔抱负在有生之年都会无用武之地,他这短暂的一生只能抑郁而终。
人一旦没了希望,就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因此,他性情大变,那胸怀壮志、雄赳气昂的蒋保国被埋葬了,变成了混吃等死、肆意妄为不讲武德的蒋武德了,在此期间,他做了许多让他遗憾和后悔之事。
“本县问你,宁程波你可认识。”
包拯沉着黑脸。
“罪将认识。”
蒋武德没有迟疑,回道。
提到这人,他不禁面露厌恶,咬牙切齿,毫不掩饰对此人的嫌弃与痛恨。
当日与宁程波这等小人合作,虽是逼不得已,但自己最终也同流合污。
“是罪将派宁程波去毒杀那些宾客的。”
“你倒直率,如此,可是认罪?”
“罪将认!”
“好,那你为何要派人到潭洲作案,甚至连对你有莫大恩惠的舅父王老丞相都不放过?”
“不!舅父他老人家....我没有!”蒋武德听到包拯责问很是激动,脸色赤红,忙高声否认,可是,紧接着,声音却又低了下去,只剩一副茫然失神的模样,口中轻声喃喃:“说是我杀的也没错.....”
每一个字从蒋武德口中说出都让他感到十分痛苦。
包拯见状,知晓其中还必有不为人知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