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夜了，杜悠然还坐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地按着电视遥控器，不停地切换着频道。其实她是在等她的父亲莫志刚。杜悠然其实是随母姓的，因为当年她外公富甲一方，却只有两个女儿，于是要求长女找了个赘婿，就是莫志刚。靠着老丈人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莫志刚的官越做越大，和家里人相处的时间却越来越少，每天早出晚归，一周在家吃不上几顿饭。杜悠然看着手中的牛皮信封，下决心今天一定要等到他回来。她问过秘书，她爸明天出差，不然得过上十天半个月再见了。
“悠然，怎么在这里熬夜？”她打着瞌睡，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拍了拍她的肩膀，竟吓得她一哆嗦。
“你这是做啥亏心事了？”爸爸见她这模样，开玩笑说。
她打了个呵欠：“爸，这里有份文件，可能很重要，你看看。”
莫志刚皱了皱眉，拿着文件看了一两页就放下桌面了：“是谁给你的？”
“难道你以前见过？”杜悠然反问。
他的脸色很难看：“秦冬之前给我看过，还有别的渠道也出现过一份。这些都是诬告，寄信人连真名都不敢署，还理它做什么？”杜悠然顿时觉得自己幼稚了。爸爸身居高位，信息来源比自己多得多。
20多年前，东江工业集团的前身是濒临倒闭的东工机械厂，莫志刚临危授命担任厂长，在短短五年间让厂子扭亏为盈，还不断壮大。这是他后来平步青云的政治资本。然而在企业重组改制过程中，也有人质疑莫志刚损公肥私，导致工人下岗、国有资产流失，只是没有明确证据。
杜悠然回顾起那份举报材料。举报人想必花了很多心思，把20多年前的事情刨根问底，从资产收购前期工作、单位内部审批决策、项目实施和职工安置等方方面面收罗材料，字里行间都在影射莫志刚侵吞国有资产。然而时间久远，20多年前用的都是纸质材料，档案管理也不规范，所以举报材料还不够充分。她再仔细回想自己在东江工业集团审计期间，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现象，也没收到其他类似的举报材料。
“娘个西皮！那个秦冬也是没用，光想着拿份举报材料过来邀功，怎么不下点功夫去把那个颠倒是非黑白的举报人揪出来？”莫志刚重重地一拍桌子。
杜悠然很少看到如弥勒佛般笑容可掬的父亲发脾气，她突然明白了秦组长在东江工业集团那段时间的压力，原来不是来自当时的审计工作，而是来自眼下这份举报材料。
莫志刚看见杜悠然出神的样子，摆了摆手：“这事你别在意，自然有别人去处理好。爸爸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呢。倒是你，小30了，别挑挑拣拣，找个人嫁了，让爸爸安心些。”
“爸！”杜悠然撒娇起来。
“眨眼我就57岁了，要靠边站了，有权不用过期做废。趁我还在位，你找个好老公，我也好帮衬一下你们。”莫志刚眯着眼说。他的担心是两层含义的。一是他正当权，官商名流都在巴结他，这时正好帮悠然选个好夫婿，强强联合。若是等到他退休了，悠然的市场价位就不一样了。二是趁他还有几年工作时间，不管悠然嫁了谁，他都会帮未来女婿铺好路，保证悠然将来过得舒心顺心。
“算了，这么晚了，回去睡觉吧。”莫志刚笑道。他觉得女儿嫩了点，很多话和她还是说不来。另一方面，官场波诡云谲，他不想让她沾染太多，隔绝家人与工作的防火墙是必不可少的。于是莫志刚很多想做却不方便做的事情都交给陆时雨——他妻姐的女儿去做。莫志刚琢磨着女儿这婚事，还得找陆时雨好好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