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油一事,徐婉也必死无疑。”
尚且不等锦书反应,金玲自顾自从矮榻边站起,步步朝她逼近。
李景晏不着痕迹蹙下眉心,长臂一抻将锦书护在身后。
金玲见状,眉目之间满是讥诮,启唇道:“倒是不曾看见豫王殿下如此怜香惜玉。”
哪怕李景晏不得宠,因为他过于惊艳的皮囊,想要与他春宵一刻的宫女大有人在,只是他从不理会。
云锦书眼底翻涌着酷寒,抬掌轻拍李景晏的肩胛,淡道:“我们走吧。”
看样子,金玲只能对她说这么多了。
李景晏颔首,二人并肩走向门槛。金玲抬眸望了眼门缝透出的曦光,唇畔扬起苦涩的弧度。
高家害她至此,在临死前就让她做一回叛主之人。
“当年宫正的位置,皇后属意的是徐婉。”
云锦书遽然回身,这件事情她从不知晓,徐婉也并未对她提及。
见挑起了她的兴趣,金玲眸底浮现一层快意,遍布脏污的下颚高高昂起。
“元懿皇后青睐徐婉,但最后上位的却是他人,你大可以想想蔡宫正在其中究竟做了什么。”
照金玲的意思,蔡宫正大可以为了上位投靠贵妃。只等元懿皇后一死,她二人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锦书回眸最后看了一眼濒死挣扎的金玲,她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去同情曾对她怀有恶意的人。
二人头也不回地跨出门槛,屋中留给金玲的最后一丝光亮也紧随着湮灭。
*
一路沉默无言,李景晏侧眸打量了云锦书过于晦暗的脸色,不甚自然地开解:“她是咎由自取,你没必要...”
“你知道元懿皇后与贵妃有什么过节么?”
或许这便是突破点。
锦书沉浸在金玲的言语之中,一时间也并未注意李景晏面庞闪过的尴尬。
他在与她谈喜怒,她却在与他谈是非。
李景晏抬指摁了摁山根,再一撩眼云锦书却已走远,留下秀丽的身影倒映在他眼底。
他很早便知云锦书不是寻常姑娘,她勇敢、果断,甚至还有李景晏不曾具有的仁善。
明明才十七岁芳龄,身上偏偏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成持重。
金玲说她是孤女,但这般进退有度见惯世面的模样,其中必有人引导。
是徐婉吗?
李景晏敛下思绪,阔步跟上她的脚步。云锦书依旧思索不出所以然,他清了清嗓回复道:“母后从不会在我和兄长的面前谈论宫中是非。”
再者他当时年岁小,即便听到了也不会入心。
沉默须臾,李景晏忽而另起话头:“你为何放过金玲,她参与了谋害徐司灯,应与主谋同罪论处。”
女子今日未施粉黛,素净的脸上携着不同以往的恬静。
李景晏居高临下,不由自主凝睇那段未被襦裙遮挡的细腻脖颈。
时兴衣裙领口都偏低,她稍一挪动便可以看见心衣下遮敛的沟壑。
曾经也有宫女穿着袒领来勾引他,李景晏平生第一次产生厌恶,生生叫追影将那人丢了出去。
云锦书抬眸,李景晏眼皮微颤近乎狼狈地将视线挪向石板路,心中暗嘲自己孟浪。
他们二人是清清白白的盟友,他莫不是疯了。
锦书微抬下颌,稚气尚存的面庞更是叫李景晏对自己方才的行为感到不齿。
“她已经穷途末路,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死,我已经得到想要的了,赶尽杀绝属实太费精力。”
晨光潋滟,云锦书站得端直,似乎并不在意没能亲眼目睹仇人覆灭。
然而就是这般笃定的气度,却叫人自愧不如。
李景晏自诩不是良善之辈,他会叫伤他之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即便仇人已经穷途末路,他也会乘胜追击咬断对方的咽喉。
眉骨微抬,他戏谑道:“又是你姑姑教的?”
云锦书好似被问住,澄澈的鹿眸划过不解,脑海倏然闪过陌生的场景。
清光明亮的书斋内,衾褥帷帐素雅洁净。空气中氤氲着墨香,高大儒雅的男子握住女儿的手腕,一笔一划写下箴言。
“大足以容众,德足以怀远。”
锦书兀自喃喃出声,李景晏听不清她的话语,蹙眉复问:“你说什么?”
飘忽的思绪忽被拉回,云锦书被他那双明澈的凤眸看得不甚自在,摇摇头直说自己无事。
教她的人竟然不是姑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