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辨音能力,即使他的先天咒力量并不多,但在那个时候,这个能力依然忠实地将母亲的祈愿传递到了他耳中。
“「……我可以用我的命来交换。怎样都好,献出我的一切也好,求你让她再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吧。」”
“「代价……■■……■咒……感■……■岁……」”
母亲在和什么人说话。尽管那之后他有向当时在室内的其他人试探,所有人都说母亲在拼命生下妹妹后就笑着过世了,但他确信自己听到了妹妹的呼吸消失时,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的术式是声音的术式,那天能进入产房的只有女性,而他绝不会听错男性的声音。那个听不到呼吸的声音非常柔和,甚至让人联想到宁静的月光,但却让他感到不可言明的恐怖。
缥缈的月光让人如处梦中。他听着那若有若无的声音,直到所有的梦境都消失的时候,奇迹(灾厄)出现了。
妹妹的呼吸声重新响了起来,而母亲在笑。
那绝对是怪物。没有人可以死而复生。
所以他逃跑了,在终于见到襁褓里那个朝他笑着的孩子的时候。
在那之前他有多么期待那孩子的降生,在那之后就有多害怕。他不敢说出那个男人的存在,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那个清晨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因为母亲的死怨恨着那个孩子——他们都知道他与母亲多么亲近——但不是的,他只是在恐惧着。
恐惧着因母亲的死(爱)而复活的生命,厌恶着导致了这一切的自己。
每当看见那个小小的孩子时,他就想到母亲的祈求,想到永无止尽的雨,想到那道月光。满院的樱花都在一夜间落尽了,而他年少时折下的那枝春樱还在盛满水的玻璃瓶里燃烧。
……
从出生就被爱(诅咒)着的人会拥有怎样的人生?或许施下诅咒的人只是想让她平安喜乐地活下去,但在这样的家庭里却是最难实现的梦想。他用这里的人眼里的自甘堕落向这个腐朽的家庭做着幼稚的反抗,而更多的人只能陷落。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它是不可复制的。就连承载了奇迹的人也不可避免陷落的命运。
——在听到那个孩子觉醒了十种影法术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十种影法术是奇迹(灾难)般的术式。虽然禅院家的所有人都在着魔地渴求着它,但只要翻开禅院家的家史,就会发现没有任何一代十影得以善终。这并不是说其他术师就可以迎来无悔的死亡,而是对十影而言,他们的命运迥异而又遵循着相同的轨道:年少成名,之后走上注定苦难丛生的道路,最后一无所有,在无法释怀的遗憾中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地步入黄泉。无一例外。在他看来,这是比诅咒更可怕的诅咒。
那个孩子也会如此吗?
在被所有人疏远的时候,害怕的他远远地看着。
满身是血地从加茂家被带回来时,愧疚的他远远地看着。
现在,在看到那个幼小的孩子静静地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地睡着,如同他最后见到的母亲那样睡着的时候,他沉寂的记忆忽然翻开了泛黄的一页,那是母亲接过他捧在手中的樱枝,珍而重之地插在瓶子里时对他露出的笑脸。
“「小未是个温柔的孩子,以后也一定会是个好哥哥吧?不过,无论你和这个孩子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着你们。」”
然后是倒在地上的母亲在被人抬进房前,用尽全力向他看来时露出的微笑。
“「不、要、哭。」”她无声地做着口型。
啊,是的。原来那天并没有下雨。恰恰相反,那晚的月光如此柔美,让他在听见了陌生的声音时便瞬间生出了联想。
真正在下雨的是他的心。
在他回想起那个笑容时,门外忽然起了骚动。
“直子大人醒了!”
“快去禀告家主大人!”
“太好了……”
惊喜的,激动的,如释重负的……各种各样的人声小声响了起来。
有人轻轻拉开了门,向他说道:“直未少爷,直子小姐已经醒来。如您之前嘱咐的,我来向您告知此事。”
禅院直未抬起眼,看着门外那个熟悉的年轻女人。她的仪态和神情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惊慌无助,取而代之的是一派从容。十年前的那个秋天,母亲从旁系的男人们手中救下了险些被□□的女孩,将她带在身边细心爱护,而在母亲离世后,她拒绝了作为禅院家术师在外活动的提议,放弃了这个提议带给她的不同于出身的地位和自由,选择陪伴在出生起就失去了母亲的小婴儿身边。
好像有很多事情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过。他又是否在这几年的逃避中忘记了曾经的那些心情呢?
“我知道了,谢谢你,雀子。”禅院直未从桌前站起,在雀子的注视下走出了房门,来到了旁边的直子的卧室。为了避免惊吓到刚醒过来的女孩和可能的刺杀,在雀子尽可能轻地拉开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