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淡定。她收回望着禅院直未落荒而逃的背影的目光,那目光里颇有几分看透一切的意味。直子不禁侧目:“你很了解他吗,雀子?”
“巴大人还在世的时候,直未少爷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雀子沉默了一会才回答了她,“直未少爷不是个坏孩子。但要如何对待他,这是您要考虑的事。”
她忽然不说话了,因为随着另外一只鸟类式神飞进门,跟在后面的陌生侍女也在门外的廊下俯下了身,向着敞开的房门后的直子深深行礼。
“直子大人,家主大人派我向您传话,请您在收拾妥当后立刻前往议事堂。”
——来了。
“我知道了。”直子面无表情地点头。她往门外走去,雀子跟在她身后。
踏出房门时,看到往常只留着几个侍女、现在却几步一人的庭院,直子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无论之后如何,看来她一直希望的平静生活,将会彻底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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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堂位于禅院家的前院,直子此前从未去过,而这段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可以说是直子至今为止度过最难熬的时间。
无数双眼睛从各个角落隐蔽地窥探着她,窗棂后、门缝间,乃至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有人在她乘坐的软轿经过时悄悄投来视线,一路上来往经过的人虽然大都走路无声,但人影多得直子怀疑整个禅院家的人都跑来看她了。之前走出院门时看到门口的那顶软轿她还觉得有些夸张,现在想来,她不得不承认这一考虑的明智。
乘坐交通工具比起步行对一个五岁孩子而言当然舒适快捷得多,但软轿那轻薄的纱帘根本遮不住里面的人,这导致直子坐在轿子里时只能默默承受着来自他人的目光。她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而一路上那些或灼热或崇拜或痴迷得让她浑身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的注视让她第一次认识到了禅院家的人对于十影法究竟有多狂热。
等轿子最终停在了议事堂前,无关的禅院族人们终于不再能靠近。直子被雀子牵着手从轿子上下来时,看到议事堂门外守着的那些守卫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除了门前等待的仆役外没有一个人看向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议事堂所在的庭院大门正对着不远处的红叶湖,湖边栽满了枫树。此时正是枫树的花期,站在议事堂外时,吹拂过湖面的风送来了一股淡淡的苦涩气息,那是枫花的气味。
这是直子第一次见到这片人工湖。在此之前,她不被允许踏入前院的范围内,而在她觉醒术式后,一切都开始改变了。
直子静静地走进了那扇向她敞开的门内,雀子则在议事堂外的走廊下等待。
直子走进庭院、踏入屋檐下时,站在院门外的那些此前淡定得仿佛她不存在的护卫们才一个个满脸涨红,默不作声地互相交换着活跃的眼神。但这些直子都没看见,她看见的是当她越过议事堂门的那道分隔线时,分左右两排坐在宽敞的和室里、齐刷刷止下声音将眼睛转向了她的男人们。
近门的几个看上去至少也有近四十岁,越靠近上首主位的脸上的皱纹越多,等到了家主所坐的主位附近时,那些老头的脸简直就像是发霉后又脱了水的橘子皮,直子只是匆匆瞥过便觉辣眼地移开了眼睛。
这些人都是禅院家真正的核心人物。他们中有些年长位高的已经很久没有再现于人前,还有些长年在各地的咒术总监部分部任职,而在听闻直子觉醒了十种影法术后,短短两天的时间里,能抽身回来的、能起床露面的全都聚集了起来,等待着她的苏醒。
直子无视了这些神态各异地看着她的男人,径直走向主座,在离主座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行礼也没有露出笑容,而是抬起头,直勾勾地与上位的禅院直毘人对上了视线。
两双颜色相似的绿眼睛隔着一段距离目光接触,色调更浓郁的绿眸微微眯起,难以捉摸其中的情绪,较浅淡透明的圆润眼瞳则平静得不起一起波澜。
长达近一分钟的对视后,禅院直毘人首先开口了。
“坐吧。”
全场只有他左手下的第一个软垫是空置的。一个五岁的孩子,一个在这种封建家庭被漠视的女孩,一个相对高级的“资源”,现在将坐在仅次于家主的位置上。
直子心里冷笑,面上则什么表情也没有。她摇了摇头,声音稚嫩而平静:“不用了。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不过一个五岁女娃,怎么这么不知礼数?你周围的人就是这么教你对待自己的父亲的?”禅院直毘人还没开口表示什么,在直子这句话落下后,安静的议事堂内突然响起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直子将目光移向禅院直毘人的右手边,第三个位置上的老头身形佝偻,头上没几根头发,瘦长的脸上一双细眼死死地盯着她,面色阴沉,目光里满是阴鸷。
啊——真烦。是禅院直未提过的人吗,居然这么沉不住气,主动当出头鸟?她还以为他会在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