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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训练场为源头响起的声音病毒般飞快地蔓延,沿着覆雪的道路一直向禅院家的正门延伸。闻讯前来阻拦的人们没有一个能让黑发绿眸的少年缓下脚步,在他经过的地方,一路上红梅盛开,鲜艳的花朵融化了白雪,让本该冷清的冬景也变得灼目。
与不屑出手的“大人物”们相反,听闻了这一突发事态的直子在第一时间离开了自己的院子,那焦急的神态让每一个之后得知的人都感动于十影法对族人们的重视——
“甚尔。”
在看见站在禅院家大门前呼唤自己名字的直子时,禅院甚尔才停了下来。
“怎么,又不想放我走了?”他随手将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那里夺走的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武士刀扔在地上,轻漫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雪地里的孩童。在纯净而单一的雪色之间,那双颜色浅淡的碧眸是四下里唯一的色彩。
“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动静会这么夸张……”直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手无寸铁的禅院甚尔向着大门的方向步步走近。在他们的距离逐渐缩短时,女孩抬起手,素白的和服袖子滑落时,被她握在手心的那把咒具也显露了真容。
——那是一把造型奇特,刀刃呈十手状、刃前断了一截的胁差。
“它的名字是「天逆鉾」,是自从其上一任主人坂本龙马死后,便被禅院家得到并封存在忌库里的特级咒具。”直子主动解释道,在禅院甚尔的目光落在天逆鉾上时将手中的咒具前伸,递到他面前。
自从两日前和禅院甚尔说了那番话后,禅院甚尔对她的请求不置可否,只是让她趁着天色未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前赶紧回去。直子知道他可能还需要时间思考,便没再多说,让他仔细考虑一下便离开了。他会答应的,直子有这种预感。
不过直子没想到,禅院甚尔走时的声势会如此盛大。但在得知他的前进路线通往禅院家只在接待贵客和重要的时刻才会打开的正门时,她隐约明白了禅院甚尔的心思。
比起只能从偏门悄悄离开的“狼狈”,他要光明正大地从正门离开禅院家。
“特级咒具?看管忌库的人允许你拿出来?”禅院甚尔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
“我可是禅院的十影法。”直子一语带过了她刚才紧急赶到忌库后为了节省时间干脆利落地偷袭把那些看守人打晕的事,固执地踮起脚将手举高,那把特级咒具才勉强够到了少年人的腹部:“它的作用是‘消除一切发动中的术式’,对于没有咒力的你来说是最合适的对术师武器。”
“为什么?”但禅院甚尔还是没有动。
直子像是听懂了他这个没头没尾的问句。她眨了眨眼,轻轻笑了起来。
“就当作是我送给你的一件礼物——庆祝你脱离禅院,迎接新生活的贺礼。请拿去吧,甚尔。”
“……”
禅院甚尔垂眸凝视了她的脸片刻。她看着他的眼睛闪闪发亮,那是满怀期待的视线——他将要承载着她的某些愿景离开这个泥淖了。
他接过了女孩手中的那柄咒具。
“……所有人都给你留了一口气。你自己看着办吧。”在接过天逆鉾的时候,他低声开口,一贯慵懒的语气听不出情绪。直子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大门也向他敞开。本该有人守卫的门外已经倒了一地的人影。
“——我知道了。那么,有缘再见,甚尔。”
“啊。”
伴随着轻飘飘的一声应答,古老而沉重的大门再度合拢。
在走出那扇大门后,少年在这里的一切也都被关在了门内,随着他的远去逐渐掩埋于静谧的初雪中。
直子转过身,看向不远处朝她飞来的一只喜鹊。她向喜鹊招手,那只喜鹊便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喜鹊抖了抖翅膀,口中传出了雀子那一如既往的平静声音。
“直子小姐,已经通知其他人将伤者都送往医疗处了。”
“麻烦你了,雀子。”直子温柔而亲昵地抚摸着喜鹊的脑袋,浅碧色的圆眼睛笑着弯成了新月。
“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唉,不知道有多少人能从甚尔手里活下来。真让人头疼啊。”
她意味不明地轻声说着,按照雀子的指路向着禅院家的医疗处走去。
她已经了解了他们的观念。因此无可救药者死,尚能改变者活。
啊,不,并非如此。
直子的笑容可爱得犹如天使(魔鬼)。
她可是早已下定决心的恶人。若以她的要求为准绳,那当然是——
顺她者生,逆她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