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挽回了。所有还未确定的都将就此盖棺定论。此后无论多久,后来的人都只能从中看见确凿无误的死亡。
换而言之,如果她就在这里停下,或许还能保持最后的一丝距离……想到这里,直子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她明明已经亲眼确认了加茂绵的死,现在的这些念头未免也太幼稚了。
还是说,她其实在害怕什么?
像是要逃避自己的这个念头,她立刻停止了思考。而在这段时间里,她的手已经无意识地打开了锁扣。
皮箱被打开了。
借着窗外的月光,不需要仔细去看,直子很轻易地看清了皮箱里的东西。
那是整齐地放满了一整个箱子的四本黑色硬壳本、信件、丑出了各自风格的各种小物件、黑发金眼的巫毒娃娃、束发用的发扣……还有一部挂着丑萌的木雕鸭子挂件的手机。
直子的目光定格在了箱子里。除了那几本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黑色硬壳本,这里面的每一样东西她都有印象。只是随意一瞥,与之相关的回忆便不请自来,一幕幕从她脑中划过,留恋地在她心里徘徊。
那些信件是她拥有手机以前、他们还在依靠书信联络时寄给他的。无需一封封拿起端详,就能从那些保存完好的信封看出来收信人对信件的珍视。
各种摆件都是她从小到大送给他的礼物。手机挂件是他们第一次逛庙会时她送给他的木雕。娃娃是他出国时给认识的所有人都买了一个的伴手礼(这大大加深了其他人对他的审美的误解)。直子上辈子其实就知道了自己的审美偏好与大多数人不同,但毫无异样地接受了她的每一样礼物,还会送给她类似的东西的只有老师和绵君。只有她的月亮与太阳。
造型简洁朴素的发扣则是加茂绵的喜好。直子想起了她过去怀着恶作剧的心态给对方梳麻花辫的时候,那时她用的就是这个发扣,而少年以他一如既往的平静态度纵容了她的行为。
一次一次,一点一滴。记忆的长河逐渐汇聚成海,终于在某一刻击溃了她心灵的堤坝。
回忆是一个人的死亡证明。在这幽静的夜色下,在来自过去的记忆洪水般朝她涌来时,直子才在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中意识到: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确实地离她而去了。
下一刻,汹涌而来的洪水压垮(淹没)了她。直子忍不住弯下腰,慢慢趴在了桌子上,眼睛还在呆呆地望着打开的箱子。
她现在很难受。——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即使这样,她还是没能流下眼泪?明明在杀死老师(老师死去)的时候,她哭得那么伤心。
但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流过含有情绪意味的眼泪了。眼泪意味着示弱,示弱意味着会被伤害。
所以,是因为她已经不敢再流泪了吗?还是说,这是因为她已经在这些年的时间里变得像那些人一样,失去了对死亡这件事本身的敬重了呢?
这是连度过了漫长时光的神明(煌彩)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直子已经弄不明白自己了。她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全身上下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没法动弹,她只好闭上眼睛,努力地、缓慢地吸入氧气,来让自己好过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又睁开了眼睛。
直子动了动指尖。在她的拼命忍耐下,洪水暂时退去了,她的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于是她慢慢地又坐直了身体,从箱子里把那些东西都拿了出来,一个一个地摆在了桌面上。
先是体积较小的物件,然后是那几本黑色硬壳本,最后是那部手机。
做完这些后,她没敢再看那些物件,而是拿起了拿出的第一本黑色硬壳本。
——这是加茂绵的日记。
在翻开第一页后,直子立刻反应了过来。
硬壳本内的纸张是没有任何线格的空白形式。在这样的空白上,以阿拉伯数字写成的时间与简单的天气为日期记录,寥寥数语作正文,凌厉漂亮的字迹填满了足有几百页的日记本。
从第一页的第一篇日记日期与笔迹来看,直子最先打开的这本日记并不是所有记录的起点。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放下了这本日记,将手伸向了剩下几本,依次打开第一页,然后迅速确定了按时间来算排序第一的那一个。
这一本日记的开头是1995年1月1日。
「1995.1.1,大雪
来到加茂的第一个新年。
听了叔父的话,开始写日记。
希望今年顺利。
」
一笔一划的稚拙文字,几乎全是片假名,一眼就能看出写字的人刚学写字不久。
直子对这些日记本毫无印象——她甚至不知道加茂绵有写日记的习惯,对方从未告诉过她。虽然她很清楚再亲近的人也会有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但这一理应无需隐瞒的“秘密”还是让她稍稍有些意外和失落。但与此同时,她也不禁产生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