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预衡刚认识叶珎的时候,她还不姓叶,那时候她爸妈没有离完婚,她随父姓,叫陆珎。但除了学校的老师同学,熟悉的人都叫她小五。
小名,显得亲切。
她的父亲陆成之是做玉山子的大师,在行内颇有名气,他的工坊离扬城一个很出名的园林景区不远,每逢节假日,一条街里外游客很多,穿过几条巷子走到这边,就渐渐没了人声鼎沸,慢慢安静下来,也让人少了些烦躁。
为防游客误入,工坊的院门常年关着,方预衡由人领着推门进来,眼前是方方正正的一个院子,后头两层八.九间房的小楼也方方正正的,围墙一角种了一棵银杏树,树下有个瘦瘦的女孩子坐着,很专注地干手上的活儿,听到有人进来,只是抬了一下头。
院子里说不上是吵还是静,能听到机器呲昂呲昂的声音,水哗啦啦的声音,但没有人声,衬得其他声音很大。
方预衡身边的王清,是他外祖母那边的亲戚,也算出身制玉世家,只是家族里没有像陆师傅这样出名的。
陆成之是比较传统古派的工匠,即便开了工坊,很多活都还是亲力亲为,精力大多花在琢磨作品上,带的徒弟不多,算上他自己的女儿也就带了五个徒弟,王清是其中一个。
方预衡远远看了树下的小姑娘一眼,虽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神情很专注,让人不忍打扰。
可王清抬脚没往小楼走,反而带着他朝小姑娘走去,他人生地不熟的只好跟着。
“小五,淘砂呢。”
女孩只是瞟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但也什么都说了:明知故问,没话找话。
王清看她一脸无语的样子,笑得很开心,他们师兄弟几个可爱逗师妹了,这小孩儿打小不耐烦说话,谁能跟她多聊两句,都要觉得自己在师妹心里地位不一样的。
王清蹲下身子:“三哥给你介绍个人,”他往身后一指,“这是我太姨奶奶家的外孙子,姓方,来找师傅做东西,别看才十八,辈分比你三哥还高呢。”
小五这才停下手上的事情,抬头仔细看了看师兄这位亲戚,浅灰色的牛仔裤,同色系的宽松毛衣,个子挺高,长得也挺帅,太姨奶奶家的外孙子,远亲了吧?
既然是找陆师傅做东西,那就是客户了,小五擦了擦手站起来:“您好,陆师傅有事出门了,可能要等一会儿,你们约好时间的吗?”
方预衡刚要回答,王清就站起来抢话:“没约时间,师傅的时间哪是那么好约的,我知道他下午在就过来了。”
小五点点头:“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带客人随便走走看看吧。”说完又坐回去,继续手上的活计。
王清和方预衡嘀咕了几句,然后从墙根拿了两个小爬爬过来,坐在小五边上聊起了天。小五暗自翻了无数个白眼,到底忍住了没赶他们走。
一开始聊得还比较正常,客户家有一块翡翠籽料,他家祖父喜欢收藏玉山子,老人大寿,想趁着办寿,把料子做成山子,图个好兆头。
料子应该是好料子,不然也不会来找陆师傅做了,好料配好工,成品的价值才能翻番。
说着说着,王清的眼神瞥到师妹,坏心眼又起来,伸手蘸了点清水,弹在师妹脸颊上,然后假装意外,连连道歉:“哎呦哎呦,怎么甩你脸上了,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有意的,真不是有意的。”
方预衡从口袋里翻出手帕纸递过去,正好和小五四目相对,很奇怪,她脸上并没有愠怒的表情,淡淡看了眼他手上的纸,然后抬起手背擦了把脸,低头继续做事。
方预衡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王清拿过他手上的东西:“我家小五说,不用麻烦,谢了。”
方预衡笑了笑,小姑娘看着就挺爽利的:“为什么洗沙子?”
王清拿起放细砂的那个盆儿给他看:“这是从粗沙子里头筛出来的细沙,洗去泥土杂质就剩下很细很小的石英石什么的,你听过解玉砂吧,这个洗干净就是能用的解玉砂了,磨料子用的,也有现成的卖,这种黄沙洗出来的便宜,不过硬度差点,只能磨软料子,硬点的料得用刚砂,那个也是筛洗出来的。小五她十天半个月就要洗几斤,磨耐性呢,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洗,咱们家的传统项目了。”
方预衡小声问:“她多大?”
王清伸脚踢踢小五:“问你话呢,多大了。”
方预衡拉了拉王清:“你别这样对待女孩子,很不礼貌。”
王清收回脚:“你不知道,这孩子你不叨她两下,她当你不存在。长这么大,说过的话恐怕没我一下午说得多。”他凑过去和方预衡耳语,“我家小五挺漂亮的吧,高一了,没人追,没人敢追。”
大概是只知道小名的缘故,方预衡心里觉得小五挺亲切的,听到王清的话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她才多大,高中学业很重,你怎么说这些事。”
“十四了,不小了,我十四都定亲了。”
方预衡很惊讶:“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