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0年9月,李葵一升入初中。
报到那日下午,老师还没来,教室里很吵嚷。她依旧坐在窗户边,百无聊赖地伏在课桌上涂涂画画。
忽然有人戳她的后背。
她回过头,看到一个男生,挑染几撮黄毛,痞痞地笑着,用手拨了拨她小背心的系带,问:“你穿的这是什么?肚兜吗?”
当时女生之间流行穿这种挂脖式的小背心,绑带露出一截,可以系在颈后。
她狠狠瞪他一眼,没有理他。
谁知他竟蹬鼻子上脸,捏住她颈后系带,说:“你不说话我就给你解开了哟!”
李葵一收紧手指,心里羞恼得要命,却不敢动弹,因为她一动系带就会扯开。
眼眶渐渐地有些红了。
正在这时,头顶一道阴影掠下,一只清瘦有力的手“啪”地一下抓住那人胳膊,用力甩开,不屑的声音响起:“手别犯贱。”
那黄毛的手被打得滑落,李葵一的系带也随之散开。
未等她因此而窘迫,一件男生的短袖衬衫就被丢到她身上,笼罩住她的脑袋与后背。
衬衫上是一模一样的,干净清冽的少年气息。
记忆汹涌,波澜四起。李葵一缓缓地从贺游原胸膛前离开,抬起头来,不期然间望入那双同样黑白分明的眼睛,怔忪了半晌,喉间忽有涩意。
“……谢谢。”
贺游原呼吸一紧,多少有些不自在,松开她的胳膊后退了半步,动了动嘴角,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若无其事地抬起眼睛,视线移来移去,无处安放。
谢谢就谢谢,搞得那么煽情干嘛。
车上的乘客都因为这急刹车或轻或重地被甩了一下,待站稳后,不禁不满地嘘几声:“噫——开稳点嘛!”
气氛讪讪,车就快要到站了。
“贺游原。”她忽然叫他,认真地说,“谢谢你。”
怎么又谢一遍?贺游原皱皱眉头,轻轻“啧”了一声,不耐地小声嘟囔:“听见了。”
听见了就好。现在,她终于把三年前欠下的那句“谢谢”补上了。
那时,当她反应过来要跟他道谢时,他人已经不在座位上了。座位上只放着一只复原好的魔方,白色的一面上写了九个字:贺游原的,谁动谁是狗。
九个格子,一个格子里一个字。
现在想想,这确实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直到放学,贺游原都没再回过教室。第二天他也没来上学,那只魔方也跟着消失了。此后,李葵一没有再见过他。
是转班了吗?还是转学了?还是说他是某个老神仙,特地下凡来帮她那么一下?十二岁的李葵一想不明白。
但十五岁的李葵一很庆幸,一桩小小的、未尽的遗憾终究得以偿还。
公交车到站,李葵一轻快地跟他们三个挥挥手,说了再见。
贺游原只“嗯”了一声,没有和她对视,却在她转过身后,将视线淡淡撇下,看见她一如既往地把T恤扎进校裤里,背上背了一只米白色的书包,书包拉链上挂了一只毛绒绒的大眼睛蜘蛛玩偶,随着她走路,一晃一晃的。
他认得,是动画《Lucas the Spider》中的那只小跳蛛。
还看这个呢,真幼稚。
公交车门又渐渐合拢。张闯立刻凑到贺游原面前,用下巴指指李葵一的身影:“你俩什么情况?”
贺游原觉得莫名其妙:“什么什么情况?”
“你骗谁也别想骗我。”张闯给他一个看穿一切的眼神,“刚刚她在的时候,你身上跟长了刺儿似的,浑身都不安生。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祁钰听这话,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真的吗?”
能不能不要在公交车上问这种问题!虽然车上人已经不多,但他很没面子的!贺游原顿时恼羞成怒,耳根子红了一半:“真什么真!我喜欢她干什么!”
他承认,她在的时候他确实浑身都不安生,但那不是因为喜欢她好吗!他们在这瞎起哄,是因为没跟她打过交道,若是打过交道,他们肯定也想避她十万八千里。
结果张闯完全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分析起来:“你要是喜欢别人,靠你这张脸分分钟就能拿下。但你好死不死喜欢年级第一,啊不,全市第一,这脸顶不顶用,啧,还真不好说。”
“我说了,我不喜……”
“诶,小钰子。”张闯打断他,把话头递给祁钰,“你也是学霸,你说说,学霸找对象的时候,颜值占多大比重啊?”
祁钰脸也微微有些烧:“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谈过。”
张闯忽然得意一笑:“哎,你真别说。你看你们俩,一个颜值顶呱呱,一个成绩杠杠的,结果呢,万年单身狗。而我,两头都不沾,但是从小学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