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丝为自己换上一套衣帽间深处翻找出来的黑色天鹅绒连衣裙,戴上了同材质色系的女帽和短手套,这是新保姆在临走前交代她的事情。
“你的父母死了,所以你得穿黑色的丧服,明白吗?”她冷淡地说,没有等伊迪丝作出反应,便立刻提着自己的两只皮箱走出了庄园大门。
新保姆走了,接着是园丁和司机,他们没有等到续约的合同,所以毫不留恋地抛下这座工作了近五年的房子,寻找下一份工作。
只剩下伊迪丝留在孤寂冷清的大厅中,她把两只小细腿穿过二楼的栏杆缝隙吊在半空,嘴里大嚼着黏糊糊的巧克力,身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看起来十分热闹。
安静并没有持续很久,就有更多的人来到了房子里。打头的是两个戴着圆帽子的警察,后面跟着几个穿黝黑西服的男人,一边行色匆匆地走动一边低声交谈。
他们没人看见伊迪丝,也没人想要找到伊迪丝,甚至还没进会客厅就开始在大厅和走廊的交界处大声说起话来。
“已故!难不成因为他死了,这笔账就一笔勾销吗?”一个男人暴跳如雷地大喊起来,“他和我签下了合同!假如因为他的死,我们的交易就无法履行,那么他应该赔偿我双倍才行。”
那群人围绕在伊迪丝唯一认识的男人身旁——那是爸爸和妈妈的律师雷克先生——七嘴八舌地争吵着什么,气氛顿时像一滴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般沸腾起来。
“菲尔德先生承诺会借给我一笔钱,如果没有了这笔钱,我该怎么过活?我欠下了一大笔债啊!”
“我是朱诺小姐的助理,她还没有结给我这个星期的薪水——求求您,拜托——”
“我买了朱诺·菲尔德下一场巡演的票!可是她现在去世了,我该找谁退钱?”
“与我已故的委托人有经济纠纷的人请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我会在最快时间和您联系……退钱的相关事宜请联系朱诺小姐的经纪公司,他们会以合理方式解决此事……”
雷克先生只是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以一种直截了当的方式回答了身旁所有人的问题,打发了接近一半的人。
而剩下的人更加固执,他们要求雷克先生立刻为他们的疑问进行解答,最好能够在今天就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两个又高又壮的警察仿佛没见到眼前这一切,自在地绕着大厅和房间转悠起来,他们越靠近楼梯,伊迪丝能听见的事情就越多。
“……她没有更多的亲戚了,事实上,他们出交通事故的原因就是因为得知她的全家去世的消息……”
“全家?怎么会这样?”
“她原本是西西里人,明白吗,想必是因为当地的那些火拼。”
“真是太可惜了,多么漂亮的美人儿……那她的丈夫呢?”
“约翰尼·菲尔德?哦,他的父母也在几年前去世了,不过他还有一个弟弟,已经有人联系过他了,他很快就会赶过来的。”
“这么说,他的弟弟很快就会拥有这一切了,他的股票、房产和钞票!”
“还有他们的女儿——”
交谈声戛然而止,因为当他们沿着楼梯走上去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个满脸都是巧克力污渍、又瘦弱又难看的小人正坐在靠近楼梯的栏杆旁。
她脸色苍白,稚嫩的小脸上写满冷漠和空洞,定定地看了他们一眼,收回了自己悬挂在半空的双腿,推开围绕在她身边的所有布玩偶大步跑回了房间。
实际上,伊迪丝已经不能完全感受到自己在做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受到了什么重创,致使她在拥有记忆以后,发觉自己正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踱步,赤足走在那些散落的积木零件上,小脚扎得通红。
在此期间,雷克先生曾上楼来找她说过什么,仿佛是她今后不能再住在家里,因为这座宅子将会被拿去拍卖偿还债务。
她可以保留几样珍爱的玩具,拿走几件喜欢的衣服,而这些是债主唯一允许她能做的事情。
可是这件事有多么可笑啊!这里是伊迪丝从小到大生活的家,有谁能够买走她的家呢?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高大圆润的男人站在门口。
他有一头浓密的棕发,可惜脑袋顶上缺了一小块,露出原本淡橙色的皮肤;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是椭圆形状,脸颊右侧呈现出不寻常的深红色,一直衍生到嘴唇下方,被浓密卷曲的深色胡须遮盖住。
一见到伊迪丝,他的胡须就随着深红色的嘴唇动起来,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你一定就是伊丽丝!”他发出沉闷的笑声,声音沙哑,“我是你的叔父!路易斯·菲尔德!”
伊迪丝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总算从他的鼻子形状上看出和爸爸有一丁点相像的地方。
“哦,伊丽丝,你一定非常的难过,”路易斯叔父一边说,一边从勃艮第红色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张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