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方过,正是三伏天。
夏日里,白天总是比黑夜要长,可现下已是日暮黄昏时,晚霞将天空染成了一片赤色,甘黎所等之人却还未至。
天气燥热,即使她穿的单薄,也还是需要时不时地从怀中翻出手绢,拭去额间的汗水。
甘黎穿着再朴素不过的玄色衣裙,头上的花簪是她全身上下的唯一亮色。
背上背着不算轻的行囊,发丝因汗水而黏腻在额间,却仍不显半分狼狈。
她眉目如画,肌光胜雪,乌发被一根山茶花簪挽起,天热之故使得她的面庞透出红玉般的微晕,即使衣着简朴,也依旧难掩姿容的明丽。
环顾了一眼零零散散几个行人的四周,甘黎仰头望向天空上色彩瑰丽的火烧云。
她已在此处徘徊了近两个时辰。
此处虽说是在城内,但靠近京郊,并不在繁华地带。
而随着天色渐晚,行人也愈发地少了起来,为此地添了几分荒凉。
她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否能等到陆岁淮。
或许,陆岁淮今日压根就未去京郊呢?
可傅子策告诉她,陆岁淮近几年来的这个日子都会去京郊,下晚方归。
而这条相林街,便是陆岁淮回府的必经之路。
莫不是在自己尚未觉察之时,他已然乘马车过了这条路?
但她立于此处许久,小心张望,并未看到陆岁淮的影子,也未看到与他身份相符的马车。
罢了,不论能否见到陆岁淮,她好好守在这儿便是。
毕竟时间与地点都是傅子策精心计划好的,也是最不容易出乱子的。
她就算候不到人,也需得在这儿守一夜,方不辜负傅子策的谋划。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甘黎隐隐约约听到辘辘的马车声渐近,忙定了心神,循声望去。
那马车近了些,可以清楚地瞧见上头雕刻的精细花纹,雕梁画栋,巧夺天工。
马车的四面用丝绸装裹了起来,车身虽简单,但以黑楠木制成,一眼便可看出里头坐的人绝不会是寻常富贵人家。
甘黎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还未等她来得及上前做些什么,马车里的男子倒是先拉开了墨蓝色的锦帘。
俊美无俦又有些许熟悉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
“甘黎?”
那人走下马车,低声吩咐了前头的车夫几句,便走向她,试探性地唤了句。
眼见他快步向自己走近,甘黎反倒有些踌躇不前。
明明自己早便做好了打算,可真与陆岁淮碰上了,又有几分言不出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甘黎,真的是你啊!”
陆岁淮眸中满是惊异,若不是此刻太过真切,他险些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他方才只是觉得车内闷热,掀了帷帘散气,却不想凑巧见到了一个与故人面容有些相似的姑娘。
一开始只当是认错了人,想来甘黎应不会再回京城,却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下了车,未曾想到竟真是她。
“是我,陆公子,好久不见。”
甘黎抬眼望向他。
五年了,当年逾明书院里顽劣的男孩已长成了面如冠玉的俊美少年,只是举手投足间的意气风发与不羁一如当年。
这是甘黎落魄后头一回见京城的故人。
她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高傲的太傅千金,而眼前的人依旧是受众星捧月的景国公公子。
她一瞬间竟有些窘迫与难堪,但很快敛去,稳了稳心绪。
要知道,自己此行可并非是为了与故人叙旧。
似是觉得称呼过于生疏,陆岁淮怔了一下,随即道:“咱们也算是旧相识了,你何须与我这般生疏,同从前一般直称我名字便可。”
“陆岁淮,五年没见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甘黎轻笑出声。
“还未用晚膳吧?”
他嘴角微挑,询问道。
见甘黎摇头,又道:“我也尚未用晚膳,不如一同去饭馆吃些东西?”
甘黎并未推脱,她现下确实有些饿了。
马车内部的空间并不算大,甘黎与陆岁淮正对而坐,却相对无言。
许是车内的气氛寂静的有些诡异,甘黎感觉有些局促,低头拨弄着自己放在一旁的行囊。
她与陆岁淮虽说是自小相识,但在过去,两个人关系却算不上多好,甚至可以说是一对冤家。
自己与他从前在书院一向不对付。
陆岁淮玩心重,聪敏却总不愿将心思花在学习上,还时常以“捉弄”先生为乐。
在甘黎眼中,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她瞧不上陆岁淮顽劣的品性,陆岁淮亦看不惯她骄纵傲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