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赤旭的话语时,甘黎面上的神色有片时的呆愣。
“自尽而亡,自尽而亡……”
她似是不可置信一般,口中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身子也一时未站稳,险些向后栽了去,幸而身侧的杏儿一把搀住了她。
“姑娘……”杏儿并不知内情,因而也不明白甘姑娘为何现下反应这般大,只是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声音担忧地问道,“您还好么?”
甘黎却仿若未曾听闻。
她低垂着头,心也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所以,云盼姐是真的已经逝世了。
是她晚了一步,没能救下她。
赤旭见甘黎如此悲恸,想着开口劝慰上几句,便同她道:“逝者已逝,还望甘姑娘节哀顺变,珍重自身才是,王爷若知姑娘这样伤怀,也定然会难过的。”
谁知闻此,甘黎却忽地抬起了头,目光也陡然直直地逼视着赤旭。
“他会难过?”她仿若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轻轻笑了一声,眸中却满是强忍着的泪意。
云盼的死,给甘黎带来的打击实在太大,重得令她没有力气再在王府里扮演一个柔顺的角色。
她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向赤旭歇斯底里道:“若非是他陆岁淮苦苦相逼,云盼姐又怎么会自尽身亡?”
“姑娘!姑娘慎言……”
杏儿被吓了一跳,赶忙拉了拉甘黎的袖子,又赔着笑脸对赤旭解释道:“赤旭大人,我们甘姑娘将醒没多久,尚且不清醒,适才也并非是有心冒犯王爷,还请大人勿要怪罪。”
赤旭皱了皱眉,想起陆岁淮先前对自己的嘱咐之语,敛了敛神色,道:“姑娘误会了,王爷并未逼云氏自裁。”
“王爷虽是憎恶极了云氏所行,但顾及到姑娘与她情谊深厚,便想着给她一个机会。”赤旭说道,“王爷给了她足足三日的时间好好考虑,倘若三日后,她愿意招供出废帝的罪行,便能将功折罪,留下她一条性命。”
“昨日王爷将姑娘送走后,就请了大夫来治云氏身上的伤,还派遣了婢女前去照看。”
赤旭说着,缓缓叹了一口气,颇为唏嘘道:“不曾想等大夫走了后,那云氏竟趁着婢女煎药的功夫,摔了瓷杯,吞瓷自尽了……”
甘黎静默地听着赤旭的话语,分辨不出他将才的这一番说辞,究竟是真还是假。
她着实是有些不太相信,陆岁淮在打晕她之后,还会有这样忽如其来的好心。
可若当真如赤旭所言那般,云盼便是自己不想活,不愿走这一条生路,吞了碎瓷自尽而亡。
吞瓷……
那云盼姐走的时候,又该有多痛?
甘黎想着,痛苦地阖上了双眼,不敢再去细究。
赤旭说完方才那些话后,悄悄抬目打量了甘黎一眼,方小心地将一个木匣子递奉给她,道:“甘姑娘,这里头装着云氏生前之物,王爷命属下将其转交给您。”
甘黎这才留意到赤旭手中原还捧着一个不算大的木匣,她怔了须臾,随即伸手接过。
赤旭不忍再见甘黎悲切之态,将物件交予她,完成陆岁淮所托后,便找了个由头告辞退下了。
在赤旭走后,甘黎屏退婢女,独自一人拿着那木匣进了里屋。
打开木匣之时,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有些发颤。
里面仅摆放着零零散散几个物件,皆算不得特殊。
两根檀木簪子,一个香囊,几张干净的绢布,都是些姑娘家再寻常不过的物件。
但甘黎看着看着,却不由得悲从中来。
自云盼被傅子策送入宫后,她们二人便再未见过,不曾想过,再见之际即为生死离别。
甘黎缓缓拿起木匣里绣着海棠花样的香囊,这是云盼过去从不离身之物。
触近香囊,暗香浮动。
她轻轻打开香囊,果不其然在里面看见了些许海棠干花。
海棠,是云盼从前最喜欢的花。
睹物思人,甘黎心中隐隐作痛,却忽而发现,海棠干花之下,压着一条似是染了血的绢布。
她蹙了蹙眉,慢慢地从底下将那条绢布拿出,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
绢布上的血已然干涸,颜色也变得有些暗沉。
甘黎看向绢布首处,用血书写而成的“吾妹小黎”几个娟秀的字上,那是她过去再熟悉不过的云盼的字迹。
她的心倏然一紧,这是云盼姐留给她的。
不及细想,她急急地顺着上头那几个字往下读去。
“小黎,勿为吾悲。
世间之事皆有因果,自吾入宫,便知有今,无所怨。
感念旧主恩泽,吾不可为苟活于世而叛也,故行此定,望汝勿怪。
立场异也,无对错之分,汝无须因吾而憎他人。
吾知汝受累于此,然汝未尝行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