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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知之海(4)(2 / 2)

的门口,这个时候他通常十分安静,如果错觉没有打败他的自控力,影响他的心情和思绪的话,小茂就会静静地停在门边,过一会又独自离去。但如果错觉切实地对他造成了难以自制的影响,小茂就会敲门,不轻不重地敲三下,然后打开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没有上锁,打开门后可以看到娜娜美盖了白布防灰的床和书桌,地板上浅浅地落了一层灰。衣柜里有她的衣服,平时随便放在地上的玩偶也被整齐地塞在里面,就像是主人有事外出,几天后还会回来一样。

——「她是存在的」。

她学习的笔记,她用过的书,她曾经被绊倒过的床脚,她的玩偶,她的发卡……

——「她存在过」。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世界上好像也只有这种方式能证明了,花野是无根的浮木,大木家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记录。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一点点的流逝,小茂也不会再这么做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离开花野就会真的死掉。

他上学,放学,像其他人一样回归到正常的日常中,真新镇是平静又温和的小镇,虽然最开始的那几天他神魂不宁,连梦里都是花野,但现在这些难过的事情也很少再被他想起。

直到某一天,去帮爷爷拿道具而前往杂物间的小茂,在杂物间里看见堆叠的颜料。

他看见封装好的颜料,心里只在想娜娜美为什么要把能量方块放在这种地方,带着道具离开时他又注意到了画笔——喔,是画具啊。

这一瞬间的想法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直到走出家门,他才后知后觉。

——是「花野的画具」啊。

她失踪有多久了呢?一个月,还是更久?

……好像回不来了。

小茂送完道具,嘴上本能地抱怨着爷爷老是酒精灯煮泡面的行为,回去后却一步不停,无视了自己的房间径直地走到花野的房间门口。

班上的同学不会再提起花野,教课的老师也不会再提起花野,家里人也不会提起花野。

就好像她真的没存在过一样。

「她不存在」。

小茂久违地打开房间,静静地看着她的东西。

「她存在过」。

——「不存在的」

——「存在的」

——「不存在」

——「存在」

这些两难的思绪爬上他的心头,蚂蚁般啃咬着心脏,没来由的疼痛从心脏出发,流向四肢,有一种欲望卡在他的喉咙里,他迫切地想要发出些什么声音,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最后他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走。

到了晚上,他又开始想花野,想他的养姐,想他麻烦源头的创造者。

娜娜美刚把花野带回来的时候,花野只会笑——即使失去了记忆,脸上的笑容也仿佛是固定般地保持着,不管遭遇了什么,只要有人看见她,她都会保持笑容,后来被几个人不停的、长时间地连续教育过后,才渐渐有所好转。

……这种不当行为虽然有好转,但另一种弊端也因此体现出来——花野即使不笑,也不会生气。

她就像是需要人手把手调控的人偶,即便教她开心可以笑、受伤后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可以在原地除了保持笑容外什么也不做,而是要第一时间告诉家人——即使这么教她了,花野那连爷爷都夸奖说是罕见的聪慧大脑也不能举一反三地明白伤心应该哭、生气可以大喊大叫。

甚至可以说,她的大脑里根本就不存在生气、悲伤、难过这些概念,仿佛她在被接来大木家前的全部人生,都仅仅是个除了保持笑容外什么都不需要做的装饰物。

虽然随着相处时间的变长,情况慢慢好了很多,但还是很麻烦。比如说在花野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反而会因为无法表达,从而平静的像潭死水,仅仅只是看着都无端地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这种与常人不同、却又很难被接受的事物,在社会中往往被定义为「异类」。

「异类」代表着他们拥有人类不应该拥有的东西,或者,他们缺失了作为人类应该拥有的东西——很显然,花野几乎是占了个全。她既缺失了作为人类的健康体魄、也缺失了作为人类应有的正常情感认知,但同时亦拥有着人类不应该拥有的「天赋」。

而且,虽然没有和他说,但娜娜美和青绿哥通信的时候提过,既然花野的情感认知能被他们矫正,那就代表她在情感上的残缺……是后天的。

可不管是被父母抛弃,还是失去了长辈照抚,正常的意外因素不可能在她这个年纪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也就是说——花野的「残缺」,是特意的、被人为塑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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