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语气却很无奈。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小茂?”
“打电话告诉姐姐,姐姐就会回来了啊。”
“……你们都在忙。”小茂有些难过的,很小声地说:“我以为我可以的。”
“我已经很成熟了,人人都说我很优秀,做事有分寸,也不用大人操心。你保护爷爷出去了,我知道肯定是有大事爷爷才会走的,我不想让你们在忙别的事的时候还要赶回来操心我们。”
“对不起。”小茂很轻很轻的、带着控制不住的哭腔说:“我努力了……但没做好我该做的事,让大家失望了。”
“…………不要和姐姐说对不起。”
“我已经和花野说过了……但是她就算原谅我,我也没有实感,我还是觉得很难受。”
“我不是这个意思,”娜娜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你不该和姐姐道歉,因为这是姐姐该和你说的话。”
“不要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事,小茂……很多事情都不是你应该做的事,”她把弟弟拢进怀里,“是姐姐,是我们这些大人做的不够好,才会让你不得不做这些事。”
家里最小的孩子往往会是最受宠的那个,可大木家却不同,大木娜娜美出生时 ,大木夫妇尚且还有空闲待她,她是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去爷爷家玩的正常孩子。
娜娜美直到六岁时才被交由爷爷抚养,但青绿却是刚满周岁就被一块打包给了爷爷,家里两位弟弟对父母的印象是糟糕透顶的重灾区,而爷爷尽管能尽力去疼爱自己的孙子孙女,但却没有办法掩盖孩子成长中缺乏父母关照的现实。
他不能提供父母才能供给的那份独一无二的爱,就只能教给他们责任与义务,希望他们能从这些框框架架中明白父母这么做的缘由。
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回家?为什么他们从来不回来看我们?为什么他们来了就走,连一天都不肯多呆?是我不够讨喜吗?
因为他们在执行危险的工作,因为他们在保护其他人,因为他们自顾不暇、无力抽身。
手心手背都是肉,大木雪成只能如此。
“这些不是你的错,小茂,”娜娜美说,“是我们的,不是你的。”
“不是你有没有做好,而是从一开始你就不用做,是因为我们……因为我们的不足和不称职,才会让你顶上这样的位置,才会让你变得要去做这种事,没有人会对你失望的,小茂,你一直都很优秀。优秀应当是你展现自我的标识,而不能变成强压在你身上的锁链。即便你不优秀,我们也一样爱你。”
她应该更早一点意识到的。
区别于还会和爷爷闹别扭的青绿,放弃除了用「优秀」之外的任何方式来向家人索求爱意的小茂,他才是自觉自己在这个家里是最不被爱的那个——甚至这样的自以为是已经因为现实而到了死心塌地的程度。
……可是这不是他的错。
青绿在长辈中只在乎爷爷,他不对父母抱有任何奢望,所以他只要爷爷认可,只要爷爷高兴,和赤成为宿敌是为了从赤那把爷爷的目光夺回,成为冠军是为了向爷爷证明自己足够优秀,证明自己对得起他的栽培和教导,证明自己值得爷爷骄傲。
但是小茂不一样。大木夫妇都是有决断的人,因而怀上小茂时,其实是他们已经打算退居二线的时候,如果不是红莲镇火山爆发,小茂应当像娜娜美一样,是在父母膝下健康成长的孩子——不,倒不如说正因如此,小茂被送来给爷爷照顾这件事,正是已经被父母商量好要接走的青绿对父母彻底死心的原因。
他被短暂地爱过。但非常短,短到他自己都没有印象他曾拥有过。而他来到大木宅时,娜娜美早已外出旅行,他被爷爷带大,却不像她那样,这孩子从小学的是爷爷教的东西,从小见的是青绿的模样,他理解的是青绿理解的那一套——
“抱歉,小茂,”娜娜美说,“我忽视你了。”
因为花野更脆弱,所以把目光集中在花野身上,因为花野迟钝残缺,所以更用心地去爱她——就算小茂能理解这是对于弱者的庇护和照顾,也不能改变她因此忽视了小茂的事实。
这和花野是否无辜无关,娜娜美的爱本来就属于她的家人,是理所当然的属于小茂的,但花野的到来把小茂能得到的东西分走了。他本来什么都不用做也可以被娜娜美注视,被娜娜美关心——但这些都被分给了花野。她的目光投注在花野身上,于是小茂能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对他这个年纪来说真正能感受到的爱,就只剩下了他凭借自身的优秀和努力得到的奖状与胜利。
只有带着奖状和胜利回来,才会被夸奖和鼓励,才会让爷爷和姐姐高兴;不可以添麻烦,因为有花野在,家人已经很累了;要照顾好自己、要能自立、要乖巧听话、要理所当然的坚强和勇敢——在无形中,他们把这样的压力强压给了一个孩子。
“这不是你应该道歉的事。”娜娜美说:“你已经很努力了,小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