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初雪好久没有失过眠了。
阿鬼刚消失的第一年,她曾经夜夜难眠,后来通过可菲神香的调理,渐渐好转,这两年已然可以安睡。
今天她又失眠了。
夜深人静,白日里商寂眼神中不经意的落寞,此时一直浮现在她眼前。
在她眼中,商寂是一个话痨、鸡贼又抠门的生意人,油嘴滑舌,目空一切,除了她和阿鬼,钱是他唯一上心的事。
所以在她从小刻苦练功的时候,他晒太阳,看书,看天,发呆,后来他宁愿学着做饭、做生意挣钱,也不愿好好学武功。阿鬼也不强求,经常教他天文地理、律法治国等等,后来又拉着他鼓捣些新发明,二人有时在阿鬼屋里试着炼制各种颜色气味皆奇怪的东西,甚至一呆好几天都不出屋。再后来阿鬼又教商寂如何做买卖谈生意,阿鬼说这是他家乡祖祖辈辈都喜爱又擅长的事情,他从小耳濡目染就会,现在正好把这些东西交给商寂。
商寂也很争气,武功虽然练的“稀松平常”,但是挣钱这方面天赋异禀,完全得了阿鬼的真传,十五岁时就赚到了半座金山,连阿鬼都感叹,商寂小小年纪“借势乘力,善假万物”的能力,简直青出于蓝。
亓官初雪也曾问他:“练武这么有趣的事,你为何不喜欢?”
商寂回答她:“咱俩,总得有一个人可以挣钱,养家,另外一个才可以游手好闲,为所欲为吧。”
她觉得商寂话中有话,但是又说的十分在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这世间,两个人,不论关系多近,日子相处久了,总会忽略一些很基本的沟通,尤其是她,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商寂关心她。她却从未问过商寂,你生意谈的如何?你开不开心?你是不是有心事?你累不累?类似的问题,她总觉得矫情,羞耻于去张口,或者说根本不屑于这类问题从她嘴中而出,在她心中,她和商寂是至亲,虽然是两个身体,但就如同一个人一般。
可是,今天,她明白了,商寂和她,终究是两个人。
他有他的秘密。
而且是她不能知道的秘密。
“睡不着?”封之信轻声问道。
亓官初雪回过神,想起此刻,自己正和封之信躺在同一个房间里。
她“嗯”了一声,说道:“少爷,你还没睡。”
封之信说道:“听你翻来覆去的,是睡地上不舒服?”
她有点抱歉,说道:“是有点没睡习惯,吵到你了吧。”
封之信坐起身,轻轻拍了拍床,说道:“那你睡这。”
屋里烛火还没燃尽,亓官初雪眨了眨眼,就着昏暖的光线看着封之信,不可置信的问:“你,你,什么意思?”
封之信见她一脸惊慌失措,笑道:“让你睡床。”
亓官初雪下意识拉了拉被子,问:“那你呢?”
封之信起身坐到她旁边:“我睡地上。”
亓官初雪也坐起身,问:“真的?”
地铺上的被褥很窄,他走下床时坐在被褥一端看着她,她坐起身看着他时是在被褥正中间,于是,二人此时的距离近到几乎可以闻到对方的鼻息。
暧昧不明的烛光中,亓官初雪长发散落一肩,清秀又明媚的脸上出尘不染,长长的睫毛随着烛火闪闪而动,她看他的眼神始终带着微笑,不是装出来的,是那种情难自已的微笑,他一直都看在眼中,此刻,这似有似无的微笑正像一股清泉,流进他的心中,让他眼神无法自她脸上移开。
忽然,屋中一黑,烛火恰好燃尽了。
封之信回神过来,说道:“明日还要赶路,快去睡。”
亓官初雪嘻嘻一笑,爬上床睡了。
第二天一早,二人起来准备继续乘船走水路。
襄洲城的洛茵河旁,亓官初雪和封之信到岸边时,一只白色鹈鹕正张着它那夸张的大嘴,神经兮兮的抓鱼。
亓官初雪见了一乐,向着封之信轻轻招手,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从河岸边捡起一块小石,笨拙的一扔,正好打在鹈鹕的嘴上。
鹈鹕原本正聚精会神的抓鱼,被突然打到的石子吓得把大嘴巴一闭,拼命扇动翅膀,同时两只脚快速击打水面,狼狈的起飞,几次差点大头朝下栽下来,踉跄着盘旋了一小圈,才算稳稳飞入空中。
亓官初雪站在岸边哈哈大笑。
封之信哪里见过这样顽皮的女子,又不禁用手轻敲她头,问:“很有趣吗?”
亓官初雪笑道:“当然有趣,它们鹈鹕啊,总觉得自己嘴大,万物皆可吞的样子,看着就来气。”
封之信不禁莞尔:“万物皆可吞,你这形容倒是贴切。”
亓官初雪道:“我见过鹈鹕用嘴夹兔子,见过他们偷吃刚出生的小鸭子,还见过它们傻呵呵的去用大嘴斗乌龟……”
封之信笑道:“我忽然有点好奇,你来府里之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