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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梳理漂亮的羽毛被雨水粘覆,显得她单薄而又渺小。
“何必如此?”杨戬皱着眉,微漠地说。
阿喜不语,更没有回头,她只是拖着湿漉狼狈的身体,向前挣扎而去,直至前路被丛生的荆棘挡住,她才停下来。
“你这样,是又想叫我可怜你吗?”三尖两刃刀横在阿喜的长颈上,杨戬盯着她,厉声道:“你已修出人身,非是弱小,还不变出来!”
“仙君还真是特别。”阿喜的一双赤目盯着杨戬看了会子,回答道:“旁人捉妖,总爱喊什么‘妖孽,还不速速现出原形’,你却非要我变成人形。”
“休要狂言!”杨戬天生慈悲相,此时却无端染上怒意,他以器刃再逼,只道:“这一次,我不会再可怜你。”
“好,就听仙君的。不过,您可要看好了。”
妖气大散,一双颀长精赤的腿隐有轮廓,杨戬瞳孔张缩,旋即背过身去,手中的三尖两刃刀自然也收了势。
“快将衣物穿上!”
“仙君重伤了我,我哪有气力再变出衣服来穿?”湿漉漉的草窠发出响动,阿喜没有逃跑,反倒翻覆着换了个姿势,将自己袒露在雨中:“对你们这些仙人来说,杀只雉鸡,和杀只大妖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也只是想在动手的时候,显得更理所当然一些,真是虚伪。”
“巧言强辩!当年你利用我潜入昆仑,骗取灵材功法,我一时不察,才由得你今日为祸人间。”杨戬耳目赤红,刚想对峙,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回转过去。
“那些分明是你自己塞给我吃的!”阿喜尖声辩驳道:“也是你非要带我看你修炼,我不去还不成,你怎么诬赖人呢?而且我何时出来为祸人间了?我缩着脑袋躲在轩辕坟几百年,好不容易在朝歌过了几天好日子,你们就来了!”
“你敢说你在那个浑身业孽的凡人身边没有歹心?”杨戬驳斥道:“你吸□□魄,他于你而言,难道不是绝佳的食物?”
“你胡说八道!”就算被说中了心事,阿喜也矢口不认,她立刻狡辩道:“我留在崇应彪身边,那是因为他得劲儿,我想跟他好,我要嫁给他!我怎么会吃自己的男人呢?”
“荒谬!”阿喜预想的怀疑并未发生,杨戬却更愤怒了:“你是妖,他是人,你们怎么能……”
“我们就是能,他什么都知道,也不怕我,我们感情好得很,不然你自己去问他好了!”
“我不许!”杨戬脱口而出,后又迅速补道:“天道更不会答应!”
“我们一双两好,轮得到你一个牛鼻子来反对?”
他们又争执几句,而后又齐齐住口,阿喜是后背实在痛得钻心,杨戬则是深感无力,他忽而觉得自己同阿喜置气毫无意义,与她多说一句都是自寻烦恼。
“罢了。”杨戬抬手捏诀:“待我将你擒回昆仑,交给师父处置,你好好思过彻悟。”
阿喜哪里肯答应,她挣扎支起身,却不是后退,而是主动向杨戬爬去,灵活有力的手指攀上他的衣摆,一把长发垂在胸前晃动:“那你还是,就在这里杀了我吧。你该比我清楚,他不会留我性命的,比起被炼制成法宝,我还是更愿意死在你手里。”
“你……”杨戬反倒在躲,他一次又一次地握紧手中武器,以此捍卫着内心真切的想法。
可妖何其巧炸诡黠,色令之目盲,音令之心惑,杨戬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他所想的不再是如何惩处阿喜,而是她的所言所表,善恶正邪,究竟存真几分?
尽管只是背影,阿喜却已在从前数年的察言观色中判断出了杨戬的心意,她眼眸流转,贴地的两手蓄势向后倒,将妖力藏入湿泞的土壤中,她一边如此,一边说:“我求求你了,上天入地,我最感激的就是你,如果你杀了我,我会更感激你的……”
阿喜就这样喋喋不休地央求,像催促,更像是一种轻佻的逗引,直至杨戬额边青筋起,咬牙用三尖两刃刀朝着身后一划——
一片斑斓的翅羽飘落在杨戬的肩头,风中只余阿喜得意的笑声:“我刚才不敢确定,但现在,我能确定了。杨戬,原来你舍不得杀我。”
舍不得。
顷刻间,刺目的艳芒将杨戬皠白的心境玷染。他又忆起了当初云游时捡到阿喜的旧事。他以为自己享受独处,却也期待身旁能存一抹亮色,阿喜或许目的不纯,但的的确确陪伴过他。
而白云苍狗,弹指过往,长生于杨戬已是注定,而陪伴他的亮色,也变成了混天绫,他该是很幸福啊。杨戬怔怔地站在原地,既为解开多年的疑惑而感慨,也愤怒于阿喜再次的欺骗。
于是他将这怒移情至雷震子身上,却招来了西伯侯姬昌更为振聋发聩的点化:“即便是妖,也要看以后所受教诲如何!”
是啊,从前的他,可曾想过要教化阿喜吗?既然没有,又怎能怪她?
对此,阿喜一无所知。
逃生之后,阿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