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边上的婢女是那小姐的心腹,她死死盯着跪在街上的女子,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这人真是无耻,要不是她干的那些“好事”,小姐又岂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丢面子!她牙关紧咬,额上青筋隐现,手里的帕子也攥的死紧,差点就破了。可小姐还未发话,她也不能自作主张,越过尊卑。
气氛焦灼之时,马车上的帘子被一只纤长如玉的手撩开,露出帘子后的人影。那小姐以轻纱遮面,旁人并不能窥见她的容颜,可那眉若弯月,眼如漆丹,眼波流转间尽显大家风仪,不时有风吹过轻纱,勾勒出婉约的轮廓,出落得是实实在在的士族闺秀。
虽然有些变化,巫祈灵玲还是认出来她,是颜秀秀,丞相府二千金。
身旁的婢女连忙扶住她,颜秀秀也只是轻轻搭上,柔弱无骨,呵气如兰,说出的话却字字珠玑,三言两语就道清了缘由。
“这当街下跪的女子乃我家仆生子。虽是自幼在族中长大,可未曾以仆人自居。一月前有贵客上门,她欲行不轨之事,被他人告发,她娘得知后气得一病不起也不曾悔改,卷走了治病的银子想当人家外室,如此才想赎身,好得个正当名分。”
又是一个大瓜!这为仆人却有不想当仆人的心,还妄图攀高枝?这小姐还说她卷走了她娘治病的银子,典型的不忠不孝啊!听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说辞,在场的人立场开始摇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谁是真的呢?
那跪下的女子见颜秀秀三言两语扭转局面,眼里闪过一丝愤恨。明明只要顺水推舟,答应把卖身契给她就好了,何必还有让她如此丢脸?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推翻这对她不利的说辞。
“小姐,您大可不必如此污蔑我。我不过一个下人,要是有贵客岂会看上我?小姐算我求求你,给我个自由身尽完这最后的孝道吧。”女子哭哭啼啼,倒真有几分梨花带雨的样子。
“左右不过个下人,不如做个好事,放人家自由身。从此以后,各不相干才是。”有人起哄,嚷嚷着让颜秀秀放人。
那女子以袖遮面,声音哭的让人心疼,眼泪倒是不如之前多了,时不时用余光挑衅着颜秀秀。挑的角度也是特别,旁人倒是瞧不出什么。
哦?装哭?巫祈灵玲看着这出闹剧,不知道颜秀秀如何破局。
颜秀秀仍旧一脸淡然,透着温婉,行事却是雷厉风行。她一个眼神,木樨会意,拿走了那三十两银子。那女子一脸喜意,这是答应她的意思了?围观的人也觉得自己促成了一件好事,没热闹准备散场了。
颜秀秀拿出一粒银子,轻轻一捏,银子就化为粉末从指尖落下,惊呆了在场的人。
这这这?!这弱不禁风的小姐竟是个绝顶高手?倒吸一口凉气。然而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这银子软,最多只是变形,哪里会成粉末呢?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银子是假的!
那女子脸色顿时煞白,没想到颜秀秀会当街拿走钱包还打开了。在她的眼里,颜秀秀不食人间烟火,哪里懂得查看银子真假。所以,她只是用些泥土和下葬时用的锡箔钱币,做了个银子的外形,压根就没打算交真银子出去。
这银子都是假的,那这人说的话又有几分真?
颜秀秀拿帕子擦干净手指,细细向众人讲述原委。
“这想攀高枝也得有银两傍身。这人不仅卷走了她娘治病的钱,还偷偷变卖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凑了些银子当嫁妆。可惜被我们查出来,这才归还。为仆未尽责,是为不忠;偷盗变卖财物,是为不义;母病未侍疾,是为不孝。不忠不孝不义之人,当发卖为罚。”
那女子一脸煞白,再也没了辩驳的余地。颜秀秀又回到马车里,示意木樨将人发卖,远离都城。至于那贵客,呵,又怎会敢招惹丞相府?干出这事,他也到头了。
马车渐渐驶离,颜秀秀的话语又掀起了一阵风雨。
巫祈灵玲点点头,颜秀秀还是这般样子,倒是让人欣慰。不过她暂时并不打算拜访丞相府,毕竟身份经不起深挖,而且没人能逃过时间的摧残,她这一去确实太显眼了些。
思来想去,巫祈灵玲还是决定先去之前的院子里住着,顺便等冥尧和神农黎萱汇合。院子里久久未住人,却并不显得脏乱。一个老仆人正佝偻着身子清扫着地上的落叶,时不时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从院子里走过,把这当成自己家一样,喝酒摇骰子,大白天就醉醺醺的。
那个老仆人也见怪不怪了,只敢恨恨盯他们一眼,悄悄挪动扫把避开了这群人,打扫别处去了。
巫祈灵玲气笑了。这自己的屋子,还能被鸠占鹊巢不成?巫祈灵玲大步走过去,让他们离开屋子,不然就不客气了。
那群人反而哈哈大笑,有色心的人还敢朝她脸上伸手想占便宜。巫祈灵玲是吃素的?不一会儿就把那些人揍得哭爹喊娘的。屋里的其他人闻声而来,一眼就瞅到了巫祈灵玲和她身边躺了一地的人。是个硬茬子。机灵的人脚下底抹油准备开溜,巫祈灵玲早有准备,将门锁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