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良久,暻阳才略显稀奇地说道:“你这话说的,我这个兄长往自己妹妹府里送些个玩物,还得经你同意不成?”
“当然得……”
话才说了个头,韩晖竟满目惊疑地盯着那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兄长?妹妹?他们拜把子了?
慢着,陛下……还有那位主事……她那日说要我好好待她,那语调听来不像是姐妹的叮嘱,倒像是亲人般的托付。还有陛下,他总在她和钰安公主之间毫无道理地偏向她,可又没有将她纳入后宫的迹象……
良王站起身来,面对着院外的方向。沉默了一会,他才缓缓开口:“相宜她……是父皇的女儿,当初宜妃娘娘早夭的幼女。”
终于,把这样的话说出来了,暻阳感到如释重负。虽然父皇没有明说不可将相宜的身份告诉他知道,可暻阳心中也明了。这当下,听到他们已经互许终身,他便觉得如今的时机刚刚好。
韩侯呆楞着定定地看向暻阳,眸中久久漾着不可置信之色。
缓了片刻,他才略带疑问的语调道:“相宜她,她在柳家还有个双生姐姐,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妹妹?又怎么可能是宫里的公主?”
虽然暻阳的话稍稍解了他的前疑,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更是说不通了。
“这个,我自是不知。但是相宜她是玉暻,这件事千真万确。她母亲宜妃娘娘,与她颇有几分相像。因此,我第一次见那时还是男装的她时,才会顿生悲悯之感。大约是时时看宜妃娘娘画像的缘故,我的记忆认出了她,而我却没意识到罢了。”
后来,自从知道了全部真相之后,暻阳细细将过往的一切都顺了一遍,才越发觉得一切都有迹可循。渐渐地,他便也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既然如此,陛下他又如何会让公主出宫,在遥远的异乡长大?于君于父,这都不该是陛下会做出来的事。”
暻阳话都说得如此清楚了,韩晖还是将信将疑。在他眼中,陛下虽有时略显不正经,但大多时候还是威严肃穆、天子气概充盈。像将爱女放于普通门户长大这样的事,他绝对做不出来。
“据说,宜妃娘娘仙逝之前,曾力劝父皇让玉暻在宫外长大。那时她一直睁着已无多少灵色的双目等着,直到父皇含泪答应了才闭目仙去。”
“就因为如此,陛下就放手了吗?他如何忍心让相宜千金之躯,在宫外举目无亲地长大?”
无论如何,即使越来越逼近真相,韩晖也越发不能理解自己听到的话,更不能理解陛下此番做法。
闻言,不知是被他步步紧逼,还是想到了从前的做孽之举,良王停了许久都未开口。他只抬头望了望那明朗的月色,眼中不禁泛起了融着月光的点点水纹。
见他一直背对着他,沉默不语。韩晖快步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两只略显瘦弱的臂膀,将他强力转了过来。一侧身之刻,两行清泪随风洒落。
暻阳终于抬头直视那双已经满聚疑色的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此处,也有我的一份罪孽。”
“你……你做了什么?那时你又能做些什么?”
韩晖不自觉地摇着他的臂膀,那件玄色衣袍因着那双原本紧紧捻着的手重重垂落,忽地飘落在地。见暻阳这般沉重的神色,还略略带了些愧色。他似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忽地放开了那双都不及他掌心有力的臂膀。
良王看着前方的阴暗之处,略带悲戚之色,道:“当年,母妃说刚出生的婴儿最不喜光亮和灰尘,叮嘱我去了之后要好好照顾妹妹……”
他正说着,那只穿着件薄薄中衣的类山顶之形的领子忽地被紧紧攥住。一双眸子狠狠鼓着,噙满泪光,将他直直提起来了。他却依旧似是毫无生气地说着,“到了宝罗宫,看到那个大家都喜欢的娃娃,想起母妃的话,我便拉起婴儿床中的褥角,然后一点点没过……”
不知是他话没说完,还是被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嘴角被直接揍了重重的一拳,然后被狠狠推摔在地。韩晖一双怒目睁得圆亮,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直接吞进去磨碎一般。
韩晖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那咬牙切齿之间,才忿恨地挤出几个字来:“你……你怎么能对一个婴儿下手!你怎么下得去手!”
说话间,他更是怒火中烧,熊熊腾起,拳紧得如石头般握成一个团狠狠向旁边的石桌捶去。一时间,石桌直接裂了道清晰可见的痕。他似是仍不能解心头之恨,又接连锤了好几下。
最后那石桌经历了几次的猛烈锤击之后,终于裂成了两半,散在两人的两向。
暻阳抹了抹嘴角慢慢沁出的血痕,慢慢站了起来,也没有整理看起来有些凌乱的衣装。
不说他韩晖,连他自己刚刚说的时候都是恨自己的,如能生吞金石般的那种怨恨。
这么多年来,那个忽然响起的啼哭声仍时时在他耳边回荡。后来那声音渐渐出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