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小金出来,对宇文成思道:“陛下说地上寒凉,恐威华大将军跪伤了身子,请威华大将军回去。”寒凉?宇文成思笑:“原来陛下也知道大理石的地面上寒凉,五年以前,臣横渡长江攻打陈国的时候,那条江的江水也一般寒凉。”小金低着头,转身就要离开。
宇文成思道:“内监留步,”成思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匕首递给小金,“请内监将此物还给陛下。”小金皱皱眉:“这怎么没有剑鞘?若是弄伤了陛下,我可担待不起。”赵明不悦地说:“叫你去你就去,我们只是下人,主子们的事情,岂是我们可以置喙的?”虽说小金是新宠,不过赵明的品级毕竟在那里摆着,小金虽然不悦,也只能依言照办。
赵明垂着眼眸看宇文成思,宇文成思微笑着,看不出心绪。
不到一刻钟,小金又出来,道:“陛下请将军进去。”宇文成思努力想站起来,奈何跪得久了,有些站不起来,赵明将宇文成思扶起来,一如从前。宇文成思将身上的袍子又披在了林峰身上,推开了小金的手,自顾自一瘸一拐地进去。
皇帝面前的折子堆得像小山一样,不过已经批了一大半,宇文成思又跪下,行君臣之礼。皇帝并没有如从前一般扶成思起来,只是淡淡地问:“你想做什么?”宇文成思抬头望着他,脸上洋溢着夸张的笑,就好像在一张丑陋的脸上套上精美的面具,虽然看着好看,丑陋的下颌还是会提醒人,这是一张丑陋的脸,“臣来还东西。这把匕首是臣在南境的时候陛下赐给臣的,如今既然已经不在南境了,臣觉得这东西放在臣跟前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还给陛下。”
皇帝的神情明显地一滞。当初宇文成思给他寄刀鞘,意在放开手脚。他回赠给宇文成思这样一把去除了刀鞘的短剑,就是要告诉宇文成思,他赋予宇文成思权力,不限制她,全心地信她。如今信重已经没有了,可不就是该还了吗?
“既然还了,你回去吧。”
宇文成思重重叩首:“臣还有话说,陛下,臣想要一个答案。”“如果朕给不了你要的答案呢?”宇文成思微笑:“陛下,无论陛下给了臣什么样的答案,臣的答案都已经很清楚了。”那把匕首已经被搁置在了架子上,皇帝忍不住再看了它一眼,忽而明白过来。这就是宇文成思的答案。
当初他给宇文成思的是权柄和信重,宇文成思还给他的,除了信重,还有杀伐。这是一把能杀人的匕首,是告诉皇帝:就是皇帝想杀了她,她也不会反抗。这是杀人的利器,是她的命。
“陛下,有的事情臣可以理解,陛下要问责,靠山王是跟着先帝的老臣,轻易不能动。所以这件事情只能落到哥哥身上来,可是陛下,士可杀不可辱。陛下与哥哥相交多年应当知道哥哥的性情,哥哥这许多年没有犯过什么错,以他的心性,怎么可能白白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陛下要冤了他,倒不如杀了他。还有臣,哥哥从前跟臣讲卫青和霍去病的故事,卫青被汉武帝在朝堂上打压,霍去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陛下,霍去病心里是真的高兴吗?霍去病出身坎坷,他听到的第一个故事就是卫青征讨匈奴的故事,他跨上的第一匹战马一定是卫青替他挑选的,当别人说起亲人,他想到的第一个人一定就是卫青,您觉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霍去病是真的高兴吗?”
皇帝哑然。
宇文成思跪行了两步:“陛下,臣不愿意做这样的人。陛下知道,臣没有生母,自小受教于兄长,怎愿踩着兄长的骨血一步步向前?陛下,在求见陛下之前,臣曾经也去求见了父亲,父亲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如果陛下真的要哥哥死,臣无话可说。可是陛下,那是不得不,不是臣心甘情愿。就是当初宇文氏选择陛下,是因为宇文氏想要一条出路,而不是要选择一座孤城。”皇帝冷道:“这么说,当初宇文氏可以辅佐朕,也可以不辅佐朕,竟是人尽可君了?”宇文成思叩首:“陛下,臣不敢。臣想当初父兄臣于陛下,必定是信陛下是堪辅佐之人,良禽择木而栖,父兄如此做法,难道不对?而今是臣困惑了,臣不知道,当初父兄选择的君王是否真的圣明公道。”
皇帝隐有笑意,眼中却陌生迷离:“你有什么想法?”
宇文成思再叩首:“陛下,臣当日被陈昂构陷的时候说,陛下尽可以疑臣、弃臣、杀臣,但求陛下对臣之父兄,信之、用之、重之。既是天子一诺,臣请陛下重诺。兄长是什么样的人,陛下一定知道,他怎么可能弃数万将士于不顾,转而只向着玉姐姐一个人呢?”
皇帝抿了一口茶,缓缓地问:“你确定?”他的眼睛漆黑空洞,似乎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吞噬。
宇文成思不确定!宇文成思想起来宇文成都和杨玉儿的初见,他们是怎样天作之合的人儿啊!他们一起看城外的石雕,一起写诗,一起谈论朝中的形势。杨玉儿离开时候宇文成都的难过她知道,那乱弹了一夜的凤求凰她也知道。
皇帝是何等聪慧的人,怎么会没有看出宇文成思眉宇之间片刻的犹疑。皇帝似笑非笑:“你看,你自己都不信他,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