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思的脑子晕乎乎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马上骑了多久,只是进皇城的时候,大家都吓到了。正是群臣上朝的时辰,宫门是打开着的。宇文成思骑着马就往里面冲,守城的禁军也不是没有阻拦,不过没拦住。都瞧见了是宇文成思,恐怕是前线有事,禁军恐怕贻误战机要吃挂落,也都没有敢真的拦着。
宇文成思骑着马直接冲进了皇帝与朝臣议事的大殿,已然没有力气驾驭马儿停下了,好在追风很通人性,刚刚进了大殿,就自己停了下来,不过停得有些猛了,宇文成思实在没有力气拉住,直挺挺地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倒是把皇帝和群臣都吓了一跳。
宇文成都不理会别人,直接冲了过去,倒也还是没有接住。他将成思搂在怀里,着急地喊:“快叫御医!”皇帝回过神来,一面差人赶紧去叫御医,一面道:“今日的早朝就先散了吧,众位卿家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回头递个折子,朕在御书房见。”
皇帝怒道:“朕要亲征,踏平瓦岗!”宇文成都抬头,却是一脸恳切:“陛下,主不可怒而挥师,将不可愠而致战啊!”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宇文成思意识还没有涣散,只是紧紧地握住宇文成都的手,宇文成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来不及想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只是紧紧地握着宇文成思的手,轻声道:“思儿,我在,别怕。”再紧要的事情也比不过前线战事吃紧,只是短短一刻钟,刚刚还满朝文武,此刻便已经散尽了。御医要过来给成思把脉。
宇文成思费力地道:“哥哥,我有话说,叫他们先等等。”宇文成都离成思更近了一些,方便她把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宇文成思气若游丝,不过大殿之上清净,听得分外清楚。“哥哥,前线战事你不必太过忧心,瓦岗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雄厚,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林峰如今在瓦岗守着,我与他约了期限,恐怕要哥哥亲自跑一趟。”宇文成思说得费力,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哥哥,思儿有三件事要拜托哥哥。其一,瓦岗已经被我们逼在了山顶,林峰在那儿守着,不过我担心他经验不足,最后一战还是由哥哥亲自指挥比较得当。具体的计划都在追风的马鞍下面,连同林峰各部的具体位置我都放在追风的马鞍下面了。至于详细战况,哥哥找到了林峰,他自然会禀报给哥哥,兵贵神速,只怕哥哥即刻就要出发了;其二,哥哥如今虽不是家中长子,却是朝中重臣,思儿若是死了,请哥哥代思儿尽孝,事陛下以忠;其三,思儿知道哥哥有一张珍珠榻,思儿一直没有机会在上面躺着,若是思儿真的死了,哥哥能否允准珍珠榻与思儿一起下葬?”
人还没有死,却已经在说下葬的事情了。宇文成都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眼泪却丝毫不受控制了。第一件自然是为了战事,第二件,宇文成都听起来却觉得心酸。他们的血脉和身份,他小心翼翼瞒着,却不料宇文成思有自己的法子可以察觉。她能察觉到宇文氏父子之间矛盾的微妙之处,也能察觉到皇帝和宇文氏隐隐的对峙之势。
宇文成思一直都很聪明,是他自以为是。最后一件,珍珠榻是从高丽带回来的,是他本来想给杨玉儿的东西,即便她不在自己的身边,总是还想着要留个念想。宇文成思突然跟他说这个,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他,这是在对他说:过去的就已经过去,希望他能忘了杨玉儿,好好地过接下来的生活。
宇文成都的额头紧紧贴在宇文成思的额头,他说:“好。”宇文成思绝望地看向了皇帝,他们相识已经六年了,总以为还有很多的机会,总以为还有很长久的以后,可是没有了。很多事情,在死之前才发现,她的一生,竟然处处都是遗憾。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她一定一定不要有这么多的遗憾。
皇帝柔声道:“成思,我会让你活着。”声音柔软得让宇文成思害怕,她扭过看头,不敢直视皇帝。既然已成既然,何必再说何必?当初处处留下遗憾的人是她宇文成思,如今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怅然所失就足够了,难道还要让剩下的人,余生都满心失望吗?
宇文成思想起来那个听过很多遍的故事,汉武帝有宠妃李夫人,李夫人年岁不永,在最后憔悴的时候,汉武帝只想见李夫人一面,可是李夫人不见。所以汉武帝每当想起李夫人的时候都是她容色倾国的一面,他一生都想着她,念着她。或许那个时候,李夫人对汉武帝也不仅仅是皇帝与妃子之间简单的依附关系了。那个时候,李夫人应该很爱汉武帝了吧。这样的话,余生汉武帝每一次想起来李夫人都是她在开心地笑,从来没有痛苦憔悴的时候。如果她这一生没有机会再扑进他的怀里,宇文成思宁肯他什么都不知道。
宇文成思把脑袋弯进了宇文成都的怀里,低声道:“哥哥,我想回家。”宇文成都横腰抱起成思,柔声道:“好,思儿,咱们回家。”
宇文成思能回到长安,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御医替宇文成思拆了封住经脉的银针之后,宇文成思便昏死过去。这样的毒,谁都没有见过,就是叫了宇文成思最最重用的武军医来,也是束手无策。前线毕竟还不够安定,宇文成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