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母亲,儿媳最近开始筹制夏裳,府里人多,要早早请裁缝绣娘过来量尺寸定样式,还有布匹料子,司房里的要么太名贵要么太陈旧,得提前采办一批回来。”大家族做什么都格外讲究,每年每季服饰换新,少于从成衣店直接买,都是专门请手艺名气顶好的裁缝绣娘进府,依照每个人的喜好和时下最新的款式量身定制,一些高品级的下人也是如此。所以相当耗时,往往要提前两个月开始筹备。
姜老太太:“往年都是你一手操办,我没有不放心的,你定吧。倒是你外甥女的春裳,我看还缺几件上学穿的。”符婉儿听了不禁为自己默哀。
容氏笑道:“儿媳早备下了,晚些就叫福双送过来。”顿了顿,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
姜老太太问:“怎么了,遇上什么疑难了不成?”
容氏为难道:“黄太太前天又替她女婿派人来问我,那几批布料还要不要,说还可以再给我们让两分利,如果能挺过今年,她女婿承诺可以持价供我们全府一直到明年春天的量。”
姜老太太微微挑眉,“她女婿家竟艰难到如此地步了?”
容氏叹了口气,“原也不至于如此,您也知道,她女婿家的布料生意一直不错,手上都是难得的好货,从来不愁卖。谁知今年一开春就在石料生意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买卖折进去不说,还惹上一堆人命官司。我们老爷说朝廷有不少人都在议论,皇上怕是已经听进去了,若再不把窟窿填平,抚慰民怨,定要被抓个典型!黄太太心疼女儿大着肚子还不得安宁,急得到处求人周转,嘴角都生出好几个燎泡。”
张氏也感叹,“黄太太就那么一个独女,当初千挑万选,先怕门第高了进去受委屈,特地找了个殷实清白的读书人家低嫁过去,又怕女儿过不惯平凡日子,一股脑给女婿家介绍了不少生意,现在泼天富贵是有了,但麻烦也源源不断了。我看她那女婿只适合关起门来读书,虽说生意都交给他族里的兄弟们了,但总免不了操心,哪里还能沉下心来考功名,现在连对黄太太都有些轻慢了。”
容氏接话,“可不,上次去黄家做客偶然碰见,跟自个儿丈母娘说话都很不客气,背地里还不知怎么对人家姑娘的!黄太太怄得不行,直跟我说后悔。”
姜老太太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也罢,黄太太父亲与老太爷算是故交,如今帮他们一把,全了几分情谊,也节省几笔开支。我们到底不像黄家,没法大张旗鼓地开源,只能往节流上使劲。”
容氏道:“儿媳原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咱们家这几年一直是用的千锦阁的布料,只怕突然断了这桩生意,到时候不好说的。”
“又不是签了死契,还非他不可了?”姜老太太淡淡道:“横竖对咱也不怎么上心,不是缺斤少两就是推迟时日,敷衍得很。好歹照顾了的几年生意,够意思了。就帮黄太太一把吧,只一点,不可与她女婿家直接扯上关系,中间还得过黄太太一程,免得帮个忙自己惹上一身腥。”
容氏笑着应喏。
这番话已经敲打地很直白了,符婉儿不由偷偷看了眼崔氏。要知那千锦阁可是崔家占大成的生意,但崔氏仍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似乎全然不在意。再看容氏,满面红光,抑不住的春风得意,她借由姜老太爷与黄太太娘家的关系,把话说得冠冕堂皇,但以她的性子,若没有半点好处,怎肯从中牵线搭桥。黄太太也真是走投无路了,找容氏说项,还不知被怎么狮子大开口的呢。
而外祖母未必就不清楚,她老人家由着容氏打压崔家生意,怕是早已恼了崔家的态度和做派。前世终日为些乱七八糟的小事烦心,却完全没察觉到这时候姜家各房的关系就已经紧张到这地步。
正出神,突然听容氏提到“春宴”二字,心头像是有根小刺扎了一下,注意力不由跟了过去。
“已有好几家的夫人过来问咱们今年春宴还办不办,办肯定是要办的,但什么时候办,儿媳拿不定主意。”容氏啜了口茶,脸上的笑意与刚才不同,带着些许含蓄和暧昧。
姜老太太笑了笑,“倦了一个冬,大家的骨头都痒了,是该出来走走了。”沉吟半晌,“我看三月三就很好,也是旧时的上巳节,应个节气。”
张氏很有兴致道:“届时我备些花煎花茶。”
姜老太太颔首,“那更好了,你来,孩子们都高兴。”说着看了眼几个小姑娘,“难为你们闷了这么久,心里怕是早烦了,妙慧,带妹妹们出去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