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一片荷花丛里,荷叶高低错落涨势旺盛,中间是含苞待放的淡黄色花蕊。细细赏了会儿,心头彻底平静下来,她轻哂一声,“怕什么,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了。”
独自待了会儿,又继续往前划去,还以为落下一大截,不会碰见什么人了。
从荷叶间宽大的缝隙看见前面停了一艘船,船上两女子背对她,脑袋凑到一处趴在船边看什么东西,有说有笑。
她收起船桨不再靠近,微微摇头,姜妙宁最是口蜜腹剑,不知又使了什么手段哄得傅家姑娘与她如此亲近起来。
“你瞧见了吗?”姜妙宁问。
“没有,只看见几条肥鱼。”
“怎会,就在那儿呀,我家小十叔亲自抓回来的,据说是百年老龟呢,几个脸盘大,生了双头!”姜妙宁语气得意道。
傅家姑娘顺着她指的方向张望出去,几乎探出半个身子,浑然不觉水下有团阴影正缓缓向她靠近。
姜妙宁仍亲昵说着,“它过来了,就在那片荷叶下面呀,你看。”
“啊!”分不清是谁的惊呼中,傅家姑娘倒头栽进了水中,挣扎几下后沉了下去。
姜妙宁抱胸站起身,神情冷漠,“蠢货,就你也配得上我哥?”
符婉儿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姜妙宁丝毫没有救人的意思,只怕要出大事,正准备喊人。水里突然冒出个壮实的婆子,脸覆一张狰狞可怖的鬼面,手臂里反抱着的正是落水的傅家姑娘,只见她双目紧闭,湿发一缕缕贴着惨白的脸脖,妆容斑驳。
估计姜妙宁也被这副模样吓到了,后退半步,但还是嘴硬,“谁叫你这么早救她上来的?”
婆子摘下面具回道:“此女毫无水性,再等下去会出人命的。”
姜妙宁别开脸,“她这是怎么了?”
婆子道:“呛水昏过去了。”
姜妙宁松了口气,“赶紧带走,别扫我们的兴,上了岸,你知道该怎么说话。”婆子应了声是,拖着傅家姑娘爬上另一艘船,很快离开。
“看够了吗?”姜妙宁突然回过头,与符婉儿视线相撞。
符婉儿也不躲,拨开荷花叶划过去,“表姐行事到底莽撞了些,若那婆子也在水里出了意外,可是要惹上人命官司的。傅家家大业大,到底是个主子小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纵然表姐再受宠,也躲不过责罚。”声音不似往常那般温润,而是像水里浸过,扣着丝丝凉意。
姜妙宁道:“你会说出去吗?”顿了下,“你敢说出去吗?”
符婉儿笑了笑,“那表姐怕我说出去吗?”
姜妙宁轻哼,“你试试。”四下无人,也终于不再装什么热心肠的表姐样了。
符婉儿道:“是啊,表姐自然是不怕的,人微言轻,口说无凭,谁又会相信我呢?便是那傅家姐姐,恐怕都不全然清楚自个儿是怎么掉下去的,还当是碰上水鬼了呢。”
姜妙宁面上仍是轻视,心里却想,这土包子倒并非全无城府,认识以来说话行事少有破绽,堪比那讨人厌的赵渥丹。转念又想,怕也是强撑装出来的,心里不知翻来覆去掂量了多少回,母亲说她以前在苏州被两个堂姐妹压着欺负也不敢吭声,如今虽涨了点本事,但终究不过是寄人篱下生生逼出来的,没什么依仗的人,还能翻出多大浪来?
罢了,跟这种可怜虫浪费什么时间。
姜妙宁抛下句,“你最好识相点。”拾起船桨渐渐消失在不见头的荷花丛里。
女孩们耍性大发,迟迟不肯进亭子,你打我闹,湖上传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符婉儿与谁都不熟,加上姜妙仪她们的影响,大家也不怎么待见她,到现在,还是一个人也没说上话。倒有个年纪相仿的小圆脸女孩见她形单影只地飘在外边,连续投来几个怜悯的眼神,殊不知她躲在荷叶底下,悠闲得很。
许是太过不合群,反而显得突兀,新过来的人一眼就看见了她。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小女子斜躺船头,单手撑着下颌,脸微扬,眼微垂,荷叶伴着风弯下腰,似要与之亲吻。
热闹如此,此景之下,也变得静谧无声了。
一艘船悄然向她靠近,待只剩下一掌之宽时,船上人一跃跳到她船上带起剧烈动荡,她惊慌失措,连忙坐起身扒住船沿。
姜宏澈笑道:“你倒是会躲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