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晏淮负手走在林荫小径上,浑身透着一股散漫的疏懒劲儿。
林间的雀儿扑腾着一跃而起,飞向身后万里无云的碧空,几片树叶随之打落,同细细碎碎的光斑一起从他手、肩、脸上掠过,他不由得半眯起眼,倒也很享受这春日暖阳,若实在太晒了,才抬手遮一下眉目。
走在前面的是梁琮,穿着一身白色暗纹葛丝袍,外头套了件松霜绿无袖长褂,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亦是清爽利落。
听晏淮如此一问,他停了一步,背对着道:“若不是你尽搞些乱七糟八的事出来打岔,我早告诉她了。”
“总不过一句话的事,再不好开口,写封信,找人传个话,何至于拖到现在。”晏淮拂去肩头落叶,“无非是你还在犹豫。”
梁琮顿住,回头看他,没头没尾地冒出句:“你好像挺高兴。”
“胡说。”晏淮责怪,上前勾住他的肩膀,“我们兄弟这么多年的感情我能高兴的起来?自从知道这事后我这心里啊,别提多难过,不舍之情犹如滔滔江河,每日以泪洗面都不够我排解的。”
梁琮:“……”
真稀罕,还没见过谁难过时,嘴快咧到耳后根的。
两人继续沿路而行。
晏淮望远,“梁伯父看重你,也狠得下心,你自己亦是抱负远大,想来主意已定。早跟人说清楚也好。”
梁琮冷笑:“你以为我该说清楚什么?”
这时前面带路的丫鬟提醒道:“两位公子,我们家公子和姑娘们都在那儿呢。今儿你们来得早,小主子们也起得早,趁客人还少,已经在园子里玩了有一会儿了。”
两人同时止了话,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穿过丛丛花蔓绿枝看出去,新雨香庭外的草地上,姜家几个小的都在,还有几张学里的熟面孔,自然也缺不了赵渥丹。
他们分散在各处,都看向中间蒙着眼睛的女孩,时不时故意弄出点动静引女孩摸过去,等女孩走近了,又抽身跑开,女孩抓了空,懊恼地哼两声,众人笑语不断。
见此一幕,晏淮眼里盛出些笑意,拍了拍梁琮的肩膀,率先越过他走了过去。梁琮垂眸沉默片刻,又才慢步跟上。
姜宏澈正对着他俩来的方向,笑道:“可是日头太好晒得骨头痒,一个二个睡不住,都来这么早。”众人随后笑着见礼。
中间的女孩一听便知道是谁来了,耐不住性子想取下蒙眼的绸布,被妙仪大声呵住,“诶,当瞎子的!不许耍赖,这一局还没完呢!”
符婉儿讨饶:“好表姐,我实在抓不住你们,就换一个人吧。”
妙仪道:“不行!已经让你两回了,谁让你这么没用,回回被人抓,自己又抓不住别人。”
晏淮笑着走来,“谁说没用的,这不是抓住我了吗?”他直接把手递给了符婉儿。
妙仪一把拦住,“你再这么惯着她,今后你俩自己玩去!”
妙宁也跳出来道:“就是,没你这样赖皮的,大家凑一处本是图个热闹,你帮我我帮你的,还有什么意思!”
晏淮道:“少拿话堵我,真想玩,何苦找这么个好吃懒做、四体不勤的人来当瞎子,便是没打算好生玩,故意捉弄人的。”符婉儿越听越不对味,鼻尖直皱,大为不满,“你说谁四体不勤!”
笑话,好吃懒做的人就一定四体不勤了?
妙仪拍手笑道:“自己倒内讧起来了。既如此,你和予珹也来玩,看她到底抓不抓得住咯。”
晏淮看了眼符婉儿,一段素青的绸布覆在眼上,更显鼻尖挺翘,下面的唇瓣红润娇柔,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掐出甘甜的水,没由来一阵气热心痒。
他滚了滚喉结,“你就是让她睁着眼也抓不住我。”
符婉儿不服气,叉腰道:“那你试试好了!”
他气笑了,不禁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嗯?谁帮你说话听不出来么。”
就这样晏淮也一起玩起了瞎子摸人,晚几步才到的梁琮没说要不要参加,只站在外围看着他们。晏淮从小练出来的身手放在这种游戏里自是大材小用,轻飘飘地左晃右拐,符婉儿连一片衣袂都碰不到。
偏他又喜欢“这儿呢”“那儿呢”的逗她,诱得人满场只追着他一人跑,没多久就累得冒汗喘气,她不由抱怨:“你慢点行不行嘛。”
他果真就慢了点,等符婉儿追到跟前,还要拍下她的肩,捏下她的髻,动动她的簪子才转身躲开。符婉儿气道:“你个讨人厌的!”憋出吃奶的劲追得更快,步子跌跌撞撞,倒叫人看着担心。
这下轮到晏淮嘱咐她慢点了。
她气馁道:“没你这样看不起人的!我不追你了。”转身欲往别处去,不防被什么东西绊了下脚,眼看要摔,晏淮一个箭步冲上来扶她。
她坐在地上,双手吊住他一只手臂,唇角渐渐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