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空心下一惊,松开了她的下巴。
“你不配提他们!凭什么,凭什么你还活着,父兄却死了!
我告诉你程林梧,从父兄死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你这个阿姊,你凭什么管教我!
你从小就被爹爹和兄长带在身边,没有经历过我的生活,凭什么高高在上地指责我!”
程林姝近乎癫狂地嘶吼着,秦空空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跌坐在地上。
秦空空悲痛道:“父兄的死,其实另有隐情......”
“有什么隐情?最大的隐情就是你程林梧!”此话一出,程林姝立马意识到说错了话,眼里逐渐清醒,“你没拦下他们出城,若是守城不出,父兄就不会死。”
秦空空心如刀割,沉溺在悲痛中,程林姝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若是当初能拦下他们,也许还有生路......
“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就把我放了,送回东宫,今日之事我不会追究。”程林姝慢慢冷静下来,冷冷地盯着她。
“不可能。”秦空空强忍心中悲痛,“阿姊不会让你继续堕落下去。”
程林姝的发髻松散,几缕发丝松松垮垮地垂在脸颊上,秦空空跪地,伸手替她轻轻挽上,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水。
“那些都过去了,现在有阿姊在,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程林姝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别说那些话来恶心我。你早已不是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自己武功尽废,过得像条狗一样,凭什么让我放弃东宫金尊玉贵的生活?”
秦空空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眼眶泛红,“你竟然如此恨我......我是你唯一的......”
“唯一的家人?”程林梧嗤之以鼻,“就你也配。”她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窗外一个人影闪过,敲了三下。
这是秦空空和谢之珩约定的暗号,表示东宫的人立马就要追到这里。
秦空空站起身来,垂首望她,欲语还休。
她默了片刻,道:“既如此,便恭祝妹妹,曼福不尽。”随后用刀割开程林姝手腕上的绳索,跃出窗外。
不出片刻,包间门再次被推开,东宫暗卫齐齐跪在地上,“属下失察,害贵人受苦,请贵人责罚!”
程林姝将手腕往袖子里藏了藏,风轻云淡道:“无妨,我只是出来见了个朋友,起了些争执。”
暗卫面面相觑,迟疑道:“......是。”
临去时,程林姝回望那扇敞开的窗户,神情莫测。
窗外的树上,立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秦空空默然看着东宫一行人离去,程林姝说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刃刺在心头,比战场上受的伤还要痛上几分。
“你都听到了吧。”她淡淡道。
谢之珩点了点头,先前他只有几分猜测,后来在戏楼里秦空空的反应,坐实了她就是程林梧的事实。
“如此负心之人,不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功夫。”他叹了口气,替她感到不值。
秦空空摇摇头,“她如今这样,我也有几分责任,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她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他,“之前在戏楼里你说心悦我......”
谢之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秦空空顿了顿,冷漠而疏离地继续说道:“你我之间,从前是仇敌,如今更不可能。程林梧十年前就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秦空空。”
她从兜里掏出来一只锦囊,递给谢之珩,“同你约定的,我说到做到,胡迦背后应是太子,这是他身上的锦囊。父兄之死既然另有隐情,那我便会继续查下去,只希望我们,不要再有纠缠。”
谢之珩接过锦囊,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消散,彻底死寂下去。
秦空空跃下树梢,头也不回地走了。
四处无人,他坐在原地,长久地凝望着高悬的月,喃喃道:“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能不能跟我再打一架。”
十年前石堡城与她一战,是他此生打得最痛快的一次,他输得心甘情愿,心服口服。
前方传来程林梧战死的捷报,他不相信,踏遍山河寻了她十年。
起初,是还想同她再打一架。
后来,他认出她来,知道她已无力再战,她的笑颜却逐渐印在脑海中,挥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