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琉璃瓦上覆着的厚厚一层雪逐渐消融,雪水沿着屋檐滴落,艳丽的牡丹花瓣将其接住,又坠落到泥里。
“陛下对咱们这位刚寻回的公主真好,不仅亲自使唤人修缮这霞阳宫,还栽了这许多洛川牡丹供公主赏乐,流水般的赏赐送进来,我在鸾鸣宫当差时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排场。”
“许是陛下心疼公主颠沛流离多年,想要弥补吧。”
两个宫婢捧着点心盒子行在游廊上,交头接耳着。
璟王殿下刚把徐茉带到圣上面前时,他那位皇帝老爹着实被吓了一跳,想起了他对徐才人做的种种,心生愧疚,抱着这位素未谋面的亲生闺女哇哇一顿痛哭。
璟王也被这父女情深的场面感动,连忙问陛下这姑娘的生母是谁,陛下支支吾吾道先前南巡时曾宠幸过一位八品小官的庶女,恰逢祸乱,便失散了。
至此,昭徳公主便名正言顺地住入霞阳宫。
秦空空捻起托盘中的一块樱桃毕罗,送入嘴小口品尝,昭徳公主见状,屏退下人,慢悠悠感慨道:“没想到,一个月前你我刀剑相向,如今却能坐在一起吃果子了。”
秦空空慢条斯理地吃干净,斜了她一眼,“同时得罪了淑贵妃和荣安侯,公主还有这么好兴致,真是佩服。”
昭徳公主托腮笑了,“淑贵妃这笔帐,即便她不来找我,我也会主动找她的,至于谢之珩嘛......他本就是父皇的一条狗,一举一动皆是父皇授意,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秦空空的面色突然有些怪异,“皇帝的......狗?”
“是啊。”
昭徳公主抬眼望她,眼中带着讥讽之意,“本宫也是着手查淑贵妃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谢家历朝以来恩宠不衰,都是因为他们向皇帝提供源源不断的衷心护卫。”
“谢家明面上的养子,都是万里挑一选拔出来的顶尖护卫,其中不乏像谢之珩这样武功高强的,你见过斗兽吗?我进宫后见过一回,互咬得鲜血横飞,或是咬断对方的脖颈,叼着尸体,雄赳赳地站在斗兽场中央,接受众人欢呼......”
“谢之珩就是那样活下来的。”
秦空空指尖一僵,刚入口的茶水变得索然无味。
“谢国公当年收养了约莫四、五十个稚子,将他们培养成人,再让他们相互搏斗,斗得你死我活,最后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那个,才能活下来,当年活下来的,只有谢之珩一人。自此,他便是父皇暗处的刀,许多旁人不方便做的事情,都交由他来做。”
秦空空努力按耐声音中的异样,“既然是圣上的护卫,又为何能领兵上阵?”
昭徳公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眼里闪了闪,“再听话的狗,也是由狼驯化而来的,带着兽性,养不熟的狗,才会一心向外跑。”
秦空空眼底掠过一丝心痛,不自觉地垂下眼帘。
谢之珩不甘心做皇帝暗处的刀,才自请领兵上阵。
他好像从来不会苦,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浑身带着冰刺,走近半步,便被刺得遍体鳞伤,他笑的时候,仿佛这些都不存在,像一轮暖阳。
但当这些都褪下,你细细观察,会发现他有一双很悲伤的眼。
“怎么,心疼了?”昭徳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秦空空沉默不语,从那些情绪中脱离出来,突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情,“所以,圣上一直知道公主在徐家。”
昭徳面上笑意尽褪,苦涩地饮完一杯桂花酒。
“空空你看,骨肉至亲也不过如此,更何况本宫生在皇家,本就有百般不得已,父皇他起初不愿认我,我让你带我见三皇兄,也是赌了一把,赌父皇对谢家的忌惮。”
“我赌对了。”她叹了口气。
从某种程度上,秦空空和昭徳的处境有些类似,免不得惺惺相惜。
秦空空黛眉一蹙,“所以,荣安侯是圣上派去监视璟王殿下的?”
“是制衡。”昭徳纠正过来,“父皇疑心重,太子与璟王相争,他绝不会允许一方独大,东宫有裴国舅在背后撑着,璟王这边,自然就是谢家了。”
“我贸然出现在荣安侯府,三皇兄定会猜到一二,与谢之珩离心,这场面,会失控啊......”
秦空空心中咯噔一跳,“那你准备如何?”
“我?”昭徳又笑了,“我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
过了半晌,她正色道:“我此次邀你进宫,是有一件要紧事请你帮忙。”
秦空空看着她像狸奴似的警惕地环顾四周,一一扫除隔墙有耳的可能性,不免发笑,“你说便是了。”
她摆摆手示意秦空空附耳过来,将声音压到最小。
“父皇中毒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秦空空脑中炸开,“怎会?太医每日都替圣上把脉,进出的饮食也经过层层把关,下毒之人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