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练场上,将士们赤膊上阵,因常年驻守边疆而晒成的古铜色皮肤上源源不断地流下汗水,脸颊也因操练而微微泛红。
场边走过一个着墨袍的健壮男子,他们下意识往来人的方向望去,待看清了面容后,禁不住高呼起来。
“是侯爷!侯爷回来了!”
“真的是侯爷!”
“参见侯爷!”
谢之珩看着逐渐围上来的将士们,忍不住呵斥道:“都闲出屁了是不是,滚回去继续练!”
“遵令——”
虽是呵斥,面上却是笑着的,将士们嬉笑着回归原位,待谢之珩走后,又围起来窃窃私语,面上的兴奋之情藏也藏不住。
璟王殿下身边的侍卫来报,称王爷正与其他将领商议战事,需过些时候才能见谢之珩。
谢之珩颔首,换做往常,璟王殿下事无大小都会同他一起商议,他猜测,王爷也许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他们二人在朝堂上并肩携手多年,如今得知,自己视作手足的兄弟其实是皇帝安插的眼线,用以制衡太子的棋子,这对璟王殿下而言,确实很残酷。
谢之珩闲来无事,又返回操练场,同那帮兴致激昂的将士们一起舞了几套枪,略略指点一二,又巡了伤兵营,慰问一番。
直至满月高悬,才有人来传话,让他去主帐觐见。
主帐内,璟王殿下背对着门口,站在一杆枪前,仔细擦拭着。
“禀将军,荣安侯请见!”
璟王头也不回,道:“让他进来。”
一阵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缓缓走近,璟王提枪的手震了震,继续用布擦拭着枪头。
谢之珩躬身行礼,“参见将军。”
璟王不语,只是默默擦完那杆枪,随即转身将其放在谢之珩面前的长桌上。
“还记得这杆信龙枪吗?”
谢之珩抬头看了一眼,“臣记得,此枪乃圣上御赐之物,随后臣转赠给将军的。”
璟王笑了笑,“你唤我将军,我还真是不习惯,以往行军打仗的事情都是你冲在最前头,只有我唤你将军的份。”
谢之珩垂眸,“臣犯了劫狱之罪,圣上慈心,尚未收回臣的爵位,臣又岂敢厚颜无耻地请命领兵?且将军乃天纵之才,深得圣上倚仗。有您坐镇,此战必胜!”
璟王眸光黯了黯,走上前去将他扶起。“你我之间,竟也需要这些客套话了。”
谢之珩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璟王又道:“那年,我未及弱冠,父皇总说我无将帅之才,身子骨也不够硬朗,成日里只读圣贤书,不闻朝堂事,我年轻气盛,自然是不服的。恰巧那年谢国公边疆大捷,庆功宴上,你舞了一套枪,枪法勇猛,挥洒自如,父皇当即将这杆枪赏赐与你。”
他笑着回忆起那段年轻气盛的日子,“我不服,私底下找你比试,结果自然是输了,你却将此枪赠予我,还教我习武,你的路数和那些老将的完全不同,气势逼人,抬手间便要取人性命。父皇自然是看中这一点,才让你守在我身边,想磨去我身上的书生气。”
谢之珩静静地听着,其实那场比试,也是得了皇帝的授意,否则他断不敢应下,怕一不留神便伤了王爷。
“晏回,照父皇那多疑的性子,即便没有你,也会有其他的眼线安插在我身边,你也从未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我先前对你疏远,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谢之珩伸手抚了抚那杆枪,“将军曾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圣上盼望您早日成长起来,成为一代明君,而臣,便是您手中的利器,破障攻坚,荡平前方阻碍。”
璟王却不这么认为,“不,本王不需要利器,你是本王的左膀右臂,亦是本王的手足。”
谢之珩跪地,“臣当不起。”
璟王摆了摆手,“好了,不说那些虚的,崇觉此番是有备而来,不但笼络了南边的山匪,连将士的体格都强壮不少,数日前交战,我们并未取得上风。”
谢之珩正色,道:“这也正是臣想跟将军商议的,臣怀疑,崇觉与京中官员有勾结。”
“可有怀疑的对象?”
谢之珩颔首,“太子身边的云虔,这些年在西夏安插了不少南谯旧部,臣怀疑他豢养私兵,勾结崇觉,趁京中动荡,一举进攻。”
璟王沉吟片刻,道:“南谯善蛊,想来先前的幻术与现下的崇觉将士也是他们所为,你既然怀疑云虔,可知道他是何身份?”
谢之珩目光闪了闪,“臣不知。”
“既如此,我们的用兵之策就得再商议商议,以备对方用上那些邪诡的手段。”
*
夜半时分,某处山脚的客栈外,响起一串急促的敲门声。
掌柜的揉了揉眼,从床上坐起,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这大半夜的,还有谁来住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