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现晨光时,灵宝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食贩刚支起摊子,便见一人从云雾中走来,穿着一身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白衣,活生生像话本子里的女鬼。
摊贩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一个劲地将头往摊下埋,嘴里小声念叨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菩萨保佑,阿弥陀佛,不要过来......”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一双素白的云头履缓缓行至他的摊前,清脆的声音在食贩头顶响起。
“劳驾,来两张胡麻饼。”
听上去是个会喘气儿的,食贩松了口气,弓着的腰身慢慢直了起来,语气也松快许多,“好嘞——”
话说到一半,食贩抬眼对上那张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冷不丁被吓了一跳,险些没接住刚从锅里拿出来的胡麻饼。
见他这反应,秦空空疑惑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仔细照过,才发现自个脸上确实苍白得吓人。
加上这个时辰,谁家大好人这个点着白衣出门的?
秦空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在面上搓几搓,终于是有点颜色了。
食贩迅速将饼装好递给她,再触电似的缩回手,不敢抬头再看一眼,也不管秦空空是否给了钱,被吓得战战兢兢的。
“多谢。”
她接过饼转身就走,清晨的灵宝县不起什么风,因着靠近深山,雾气却很大,即便这样,她还是走得十分缓慢,像一枝被风一吹便栽倒的垂柳。
在灵宝县呆了三天,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不然谢之珩等急了该下山来寻她。
前几日,她发现从濯关城带出来的药材不够用,且她们所在的是一处只产天地灵宝的山脉,莫说药材了,果树也没几棵,无奈之下她只好下山采买。
这一去,便是三日。
秦空空走得很慢,一步步挪着步子往山里走,走到升起的日光透过树梢打在她身上,不知不觉间生了几分暖意。
她再度拿出铜镜照了照,面上已有几分红润,这还不够,她随手捻起地上不知那丛结的红果子,在指尖碾出鲜红的汁液,一点点涂在唇上,再一照,像已恢复正常人的气色。
此处离她们借宿的山林小屋不远,再往前走几步便能看见那小屋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她心中愈发温暖,步伐也加快许多。
她放轻了步子潜到窗前,果真看见谢之珩坐在屋内烤火,若有所思地盯着手里的茶盏。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这几日可有想我?”
秦空空人未进门,调戏的声音率先响起。
谢之珩想事情想得出神,闻声大惊,刚准备开口阻止,便看见她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屋子。
“哐当——”
茶盏摔落在地,一把寒剑携带着破风声自暗处飞出。
谢之珩一个飞身挡在秦空空身前,寒剑在他喉间一寸处骤然停下。
秦空空猛地反应过来,反手掏出腰间匕首藏在袖间。
“珩儿,莫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在跟前响起,她的视线被谢之珩修长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艰难地侧过头从缝隙里望去,望见了一位满脸沧桑的老将。
他未着盔甲,但凭程林梧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此人身上散发着异于常人的杀伐果断之气,定是位久经沙场的老将。
能这么称呼谢之珩的,世间也就剩谢国公一人。
谢之珩的身形未有一丝动摇,直直对上谢国公的眼神,“还请父亲莫要牵涉无辜之人。”
谢国公冷笑,“真当我是瞎的么?既是大昭旧臣,又是南谯余孽,你将这么一个祸害带在身边,真是枉费为父对你的一番教导。”
“不,父亲。”谢之珩的眼神异常坚定,“她从未做过伤害西夏百姓之事”
谢国公见惯了他从小到大的唯命是从,不由得怒火中烧,寒剑往前一送,他的喉间顿时沁出几颗血珠。
正愤怒到极点的刹那,一把匕首倏地从旁侧钻出,不知哪来的力道,竟一下子挡开谢国公的长剑,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立在谢之珩身侧,眉眼间的从容淡定一点儿也不输谢之珩。
秦空空从容不迫地对上谢国公的眼神,像个深谋远虑的老狐狸。
谢国公看着秦空空,话却是对着谢之珩说的,“一个女人,也能让你顶撞父亲,让谢府上下都替你背上谋逆的罪名么?”
秦空空神色冷淡,“国公爷匆匆由东边前线赶来,想必还未收到璟王战败、退守京城的消息罢?”
父子二人闻言皆是一震,谢之珩的眼神里除了震惊,还掺杂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谢国公冷笑,手臂一扬,“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你这个祸害了。”
话毕,树林中猛然窜出一伙将士,将木屋团团围住。
趁谢之珩二人分心之际,谢国公一个手刀狠狠劈在谢之珩后颈,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