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逸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双目无神,伸出手去在她眼前晃了晃。没想到这个一直安静恍惚宛如梦游的人忽然像被惊着了一般,曲指成爪照着他的脸就是一爪,动作又疾又利几乎带着杀气,姿势与刚刚的骨头架子简直一摸一样。
喻念安的动作看起来凶猛,对于游逸尘来说却像是张牙舞爪的小猫,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他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向前一拉,迫使她停下来。抓住她手腕的一瞬,他心头却是一惊。
以前的喻念安虽然瘦,但还不至于瘦到形销骨立,看着是个健康的姑娘,怎么现在她的手腕细得彷佛只剩骨头,好像他稍一用力就会捏碎。那张削尖秀丽的小脸白得近乎透明,一丝血色也没有,平日里灵气四溢的大眼睛却黑得十分诡异。
喻念安不停挣扎,对准他的手就要咬,游逸尘曲起食指在她额上一弹:“疯了吧你?还没睡醒?”
那弹指一点看似轻柔,却生生止住了她的动作。
喻念安不安挣动的身体忽然脱力,靠着背后的山壁无声地滑了下去。旁边一直在地上扭动、喉咙“嘶嘶”发声的骨头架子忽然抽搐了一下,彻底不动了。
游逸尘蹲下来,扳起她的下巴,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瞳现在漆黑一片,暗淡无光,望着这双眼睛,彷佛看向了无底的深渊。
魔族有拘灵之术,被拘到的魂灵会被施术之人控制,为其所用。魔界广为流传的拘灵之术大多以施术之人的鲜血为媒介,以灵智未开的妖兽魔族作为目标,因为意志越坚定,控制起来也就越困难。施术之人与被拘之灵同感同识,有些时候,力量薄弱的施术者会遭到反噬,反过来被控制。
她垂在一侧的左手掌上有一道伤口,皮肉已经泛白。
游逸尘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表情凝重,半响,抬起她的脸问道,“谁教你的拘灵之术?”
喻念安迎着他的目光仰起脸,眉头不安地蹙紧,眼瞳里的黑色慢慢消散,逐渐变回澄澈的棕色,表情却仍是呆呆的。
游逸尘回头望了望那副巨大的骨架,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这一路走来,死在林中的妖兽不知道有多少,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如何能控制如此强大的妖兽?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神色迷离的喻念安,眉头终于不可控制地一寸寸压紧。
难道说这根本就是浮灵珠的力量?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将浮灵珠中的上古之力化为己用?
喻念安在一片混沌中不知游荡了多久,所闻所感尽是无边的嘈杂与混乱,嗜血的欲望与锥心的疼痛占据了她的整个意识,无处可逃,亦无处可躲。就在她连最后一点儿对疼痛的感知都渐渐模糊,几乎快要陷入无边虚无的时候,一道纯净的灵力点中了她的眉心。
那道灵力温柔如水,却又带着冰雪的凌冽寒意直贯识海。一瞬间灵台清明,心中一切混乱狂躁的心绪急速消散而去。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俊美异常的玄衣少年,是她所熟悉的脸。她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本能的想要笑一笑,却好像忘了怎么控制自己的表情。
脑海中的记忆一点一点苏醒过来,她想起自己如何离开瑞安,如何跟着云鹰来到阴风岭,如何想要帮助那些被她连累的人。她眨了眨眼睛,游离的目光飘飘忽忽地落在那人好看的眉眼上,浓密如鸦羽的睫毛下那双深蓝近黑的眼瞳……
“啊啊啊啊啊——游……游逸尘,你怎么找到我的?”
喻念安乍一清醒就看见这个跟自己有仇的大魔头,一身寒毛都立了起来,撑着地面双腿一阵乱蹬。游逸尘半蹲在她面前,本就凑得极近,猝不及防间真被她踢中一脚。
看了半天她神情痴呆的样子,他本想好好嘲笑她一番,却忽然听见她惊慌之中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由于某些原因,在中州知道他名字的人很多,但真正认识他的人其实很少。他神色一凛,冷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昨夜情况紧急,喻念安拿瓷片割手的时候下了死力气,手掌上的伤口非常之深,刚刚在地上一蹭,钻心地疼起来。她记不清楚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身心疲惫,一时情急,竟觉得耳中嗡鸣,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刚才你叫了我的名字,谁告诉你的?”
游逸尘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喻念安看在眼里,却感到他平静的外表下暗藏着暴戾的杀意,也许下一个瞬间,自己就要一命呜呼。面对这种巨大的威压,她不堪重负的脑子大概已经晕过去了,只有身体还在硬撑着。在强烈求生欲望的驱使下,她的嘴开始自作主张滔滔不绝:
“没有人告诉我,都是我瞎猜的。我听说南镜有个丧心病狂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叫游逸尘,觉得你能对得上号。大哥,你不要杀我,我只是路过,根本没想掺和你们的事情。我其实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