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轩冥思苦想,最后干脆把心一横,自己上门提亲。
只是想不到,到了这里,看见一个不速之客。
“傅老板。”
两人虽是第一回正式见面,但早在报纸上,见过多回了。
沈林轩强龙不压地头蛇,主动打了声招呼。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一直想着来拜访,只是不得空闲。”
沈林轩倒也不是巴结他,他从不屑于谄媚任何人,老婆除外。
只从前走南闯北跑码头时,有幸得到过傅云亭的祖父——那位梨园泰斗指点。
学戏前要先学做人,得一直心怀感恩,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只是让他有些意外和不解,蒲兄一向是侠骨柔肠,不管是合作还是竞争,对同行都以礼相待。
在他眼里,只有现在的朋友,和未来的朋友。
可对待傅老板,却像见了鬼和仇人。
沈林轩不大喜欢看报纸,努力回想,从前道听途说的,也知蒲修臻与傅云亭是挚交、好友,没听说过他俩掰了。
“沈老板太客气了。”傅云亭才看了他一眼,就立即收回了目光。
强迫自己不看他,又忍不住去看。
他如坠冰窖,神情复杂,哪怕演技高超,也掩盖不了此刻的怆然。
“沈老板在忙什么?忙着成亲是吧?”
沈林轩不大喜欢揣摩别人想法,只一向心细如发,性格上的缺陷,还是不由控制地去想,是因为自己受过傅祖恩惠,却没立即探望,故而敲打?
不过看他神色,是想打趣的语气,只实在没心情说笑。
“是。成亲不在计划之内,但的确是大事。我得将这事放在前面,傅祖一向心胸宽广,想必不会与后生计较。成亲后,若得了机会,我再带妻子,一并过去拜访。”
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沈林轩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傅云亭不想再面对他,尤其听他一口一个妻子,怕自己失了老北京城的礼仪和体面。
他看向蒲修臻,话中带刺:“蒲老板倒是着急。怎么?缺钱花了,这么着急把妹妹嫁一款爷,换点聘礼。缺钱跟我说,我给你,别卖妹妹。”
“这么说,能让你心里舒服点是吧?你就在那自我欺骗,但我要是告诉你,这是我妹妹自愿的呢?是她哭着喊着要嫁的,是不是气死你了?”蒲修臻也没惯着他,甚至比他说话还难听: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我家眷再没钱养活,我也不会跟一傀儡开口。你那是什么钱?是你爷爷、你父亲打下来的家底。你用他们的人脉,就得受制于人。你没我这个勇气,我能带着妹妹离开天津卫,你能吗。你比不上我,还好意思过来狺狺狂吠,少妄想,你不配。”
傅云亭咬牙切齿,很想反驳。
可他说得没错,自己不能一面享受爷爷、父亲的荫庇,一面我行我素。
权利和义务,一直是对等的。是他没有勇气对抗父权。
“蒲修臻,到底是我们谁在自我欺骗?你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你把她从家里带出来,又不好好对待她。她每天在想什么,你不知道,也不在乎。只做你认为对的事,自以为是为她好。你比封建父权还封建,你只是她兄长,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没有决定权。”
“你以为你是谁?”蒲修臻本就恼火,沈林轩过来提亲,大喜的日子,偏有这愣头青跑过来闹事。
一看就是挨揍没够,要不是担心露馅,坏了妹妹的好事,他今儿非得抽死他。
“我告诉你,也甭说是不是我妹妹自愿的。就算她不乐意,我今儿也非得让她嫁给沈老板不可了。沈先生专情、不是浪子,有责任心,百花丛中过,片片不沾身。我不让我妹妹嫁一纯情郎君,非嫁个浪子,是我脑袋进水了,还是她贱得慌?”
蒲修臻现在看见他就烦,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跟妹妹不打扰他的生活,不纠缠,他就该偷着乐去。反倒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凑上来找骂。
傅云亭要是能控制自己,他今天都不会走这一趟,也不会夜夜辗转反侧了。
“所以,你是承认了对吧?我过来前,还以为你会装一装。想不到,你连瞒都不瞒着。”
蒲修臻就奇了怪了,他自己的亲妹子,光明正大的嫁人,他可有啥可躲躲闪闪的。
一甩袖子,不耐烦道:“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会装。我生性就不爱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蒲兄,你别意气用事,凡事要三思而行。我从来没当缩头乌龟,我这一个月都没贴戏,不怕戏迷把我忘了,一直在压舆论。大把大把掉头发,大把大把的银子使进去,恨不能管那些记者叫爷爷。我平常哪儿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傅云亭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开始跟他软磨硬泡。
但是死活不肯放弃,内心深处萤火虫的那一点微光。
“你不知道,我这卖身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