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少女睁开眼睛。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放眼望去尽是酩酊渺烟,她只听到一个声音在问她是谁,她迷茫地想了一会,终于想起自己的名字:
“我叫谢虞晚。”
“不对。”
雾深处传来的声音仿若佛寺长钟,一字一句,以一种祷念的声音咏入她心底:
“你是顾莞月,你是爱慕陆濯容入痴的顾莞月,你是无道天的顾莞月,你是坚信世人皆恶的顾莞月。”
末了复问:“你是谁?”
流霭吞噬了少女的肩头,将清丽的身影笼得朦胧,于是只听见少女一句喃喃的重复:“我是……顾莞月。”
*
熹微啄木,雀弄春来,积了一耳朵的聒聒。
“主子。”云鬟雾鬓的婢女鱼贯入房,伏低的倩姿惊散了地上的日影,“已过辰时。”
烟波流转的美眸缓缓睁开,女子懒懒拥衾坐起,如瀑的青丝自支起的皓腕倾下,她睨着跪伏的婢女,字句散漫:
“如何?”
婢女将头埋得更低,似是极其畏惧榻上花容月貌的女子:“禀主子,簪月居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方才进去送过饭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修涯山庄少庄主,只是春寒料峭,他衣料又单薄,经此一晚恐会积了热病,”女子朱唇轻启,趿履下了榻,一步一停间,脚腕处漾开清脆铃摇声,她旋即坐于铜镜前,镜中的一双黛眉扬起妩色,“来人,更衣,我可要去好好关切我们的陆道长呢。”
“关切”一词的咬字极重,婢女们皆是心惊,忙捧来凤钗罗裳为她梳云掠月,心底不禁开始同情簪月居里被抓来的那位。
谁人不知陆濯容的名号,纵是她们这些邪途恶人,也忍不住仰慕那光风霁月的少年才俊,只可惜……
“只可惜你还是落入了我手里,陆道长。”
纤腰楚楚的女子阖上门闩,言笑晏晏地旋身看向被灵链锁住的如玉公子。
陆濯容抬起一双眼,平静注视着眼前身姿婀娜的佳人:“顾莞月,你如何才能放我走。”
“我爱慕陆道长,”一股酽酽媚香侵入陆濯容的口鼻,他眉心轻拧,再度抬眼时对上一双涟滟的秋眸,“自然是只盼着陆道长能长长久久地留在小女子身边呢。”
她和他靠得极近,女子的软唇与他的唇峰只一指之宽。
陆濯容没说话,只不动声色地将脑袋往后挪了挪,眼尾流出三分厌恶。
“真叫人伤心,好吧,那我说实话,”顾莞月没有直起腰,只抬指轻点陆濯容的额心,歪着头咬住他白皙的耳垂,在他耳边暧昧道,“我其实不只想让陆道长一直待在我身边,我还想要同陆道长岁岁合欢呢。”
陆濯容微怔,随即赧然的侧颊浮出薄怒色,只听他生硬道:“顾姑娘,正邪殊途。”
顾莞月闻言只柳眉一扬,偏头竟含住了陆濯容的唇,那股子甜腻的媚香登时更盛,从鼻腔直冲进他的百会穴,将所有的思绪都搅得浑浑噩噩。
陆濯容恼羞成怒,张齿想要咬她的舌,殊不知这一松开舌关,促得她的舌卷得更深,陆濯容气得手握拳头,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亲吻的黏腻水声惹燥自己的耳根。
不知过了多久,顾莞月方才餍足地结束这一漫长的吻,却是移唇亲昵他赧红的侧颊,视线猛地顿住。
“嗯?陆道长的鼻梁上居然还有一颗痣,”顾莞月微愣,神情怔然地摩挲青年鼻梁上的痣,自己也说不清在这一刹里心底油然的是何情绪,“为何……”
陆濯容自然不会理睬她,顾莞月定定神,抛掉心底的那一丝别扭,重新勾起笑颜,指尖抚上他微红的唇瓣。
陆濯容以为她又要强吻他,戒备地咬住下唇,可顾莞月却解了他右腕的灵链,笑吟吟地牵起他的手指。
陆濯容瞪大了双眼,腕却被顾莞月死死困住,锁他的灵链不止锁他的身,更是锁了他的灵脉,以至于他挣不脱顾莞月素指的桎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带动着做出唐突的动作。
“陆道长,”顾莞月低睫,抬眸时眼尾媚上我见犹怜的楚楚色,“如此……你可会厌我?”
陆濯容别过头,不敢回答。
下巴却被捏着被迫转了回来,此时顾莞月眼波里的那点媚意已然消失不见,她居高临下地睨着眼前的青年,倏而嗤笑出声。
“陆道长到底是个男人,”顾莞月微凉的手指自青年的脖颈游过胸膛,“你好像也并不认什么正邪殊途的大理啊。”
“明明心里厌透了我,”顾莞月懒懒直起身,抬足,“陆道长,你口中的正邪殊途,可真是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