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浩渺,沉沉夜色中一轮皓月当空,仿佛将墙里墙外两个未眠人的思绪尽数融入了似练月华中。
陈萍萍正安静地躺在软塌上假寐。他从来都是浅眠,有时候甚至要过了子时才能入睡。
今夜,他在影子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之前就感到了警觉。他曾经是生擒过肖恩的九品高手,如今虽然真气俱散,却还保持着当年的敏锐。
但是他相信影子的实力,所以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而是有些困难地翻了个身,平躺在了塌上,静静听着窗外如江南小调般轻柔悠扬的风声。
待听到窗子被人轻轻推开,他才蓦地睁开了紧阖的双目,然后便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轻盈如飞燕般翻入,足尖点在地上,无声地站在了窗前。
“阿瑶?”
陈萍萍微微启唇,声音略显沙哑地轻声唤道。
“就知道你还没睡,”李瑶兮眸中闪过狡黠的光芒,说道。“枉我还生怕吵醒了你。”
“你怎么来了?”陈萍萍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又在温和中透着处变不惊。
“我想你了,”李瑶兮嘟着嘴说道,“陈萍萍,我想来看看你。”
夜深人静,李瑶兮的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陈萍萍的耳朵。他用手臂微微支着身子,好笑地问道:“影子放你进来的?”
“嗯哼,”李瑶兮在陈萍萍腰后垫了个靠枕,小心地扶着他在塌上靠好,道。“他倒是挺好说话的,至少没把我给打下去。”
“他敢。”陈萍萍佯怒道,唇角却含着笑。
李瑶兮贴心地为陈萍萍将被角掖好,和声道:“是啊,有你在,谁又敢对我如何呢?”
她用指尖刮了刮陈萍萍的脸颊,笑语晏晏道:“反正我今晚见不到你就不回去了,直接在墙根底下打个地铺,看影子能怎么办!”
陈萍萍被她的一番言论逗笑了,无奈道:“困不困?”
“不困啊,熬夜乃人生一大美事也。”李瑶兮将下巴枕在被子上,嘟囔道。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看我一眼?”
“不然还能把你拽起来咱们趁夜当蒙面大盗去?”李瑶兮如是道。“我呀,可是几个时辰不见你就想得不行。”
“看来你是真没把陛下的警告放在心上。”陈萍萍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
“他为什么不喜欢咱俩关系太近啊,有毛病吧。”李瑶兮语气不善地吐槽道。
“其实也没什么,那天我入宫,他对你的戒备似乎打消了一些。”陈萍萍说道。“我说过他是一个多疑的人,你需要的是时间。”
“别管他了,咱们说咱们的。”李瑶兮皱眉道。
关于庆帝那个男人……
她根本提都不想提好吧!
要不是忌惮着对方是大宗师,李瑶兮早就找神庙借把狙击枪入宫刺驾去了。
如今她只能先苦心修炼,突破了九品再说。
“好,那就不提。”陈萍萍早就知道李瑶兮不喜欢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这种不喜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我还能随时来陈园玩吧?”李瑶兮问道。
她生怕被陈萍萍察觉了什么,赶紧补充道:“陈园的姑娘们都和我很聊得来,我这一搬走,还真有点想她们……”
陈萍萍笑着为李瑶兮将鬓间的珠钗固定好,道:“什么时候来都行。”
他哪里看不出来这小姑娘是想和他亲近,只是顾着对方的面子,才故意不点破罢了。
哪料接下来李瑶兮忽然问道:“能和我说说你的家人么?”
陈萍萍眼眸微垂,神色有些淡漠,却不是平日那种冷漠无情的感觉,而只是一种平静,或者说是漠然。
他缓缓开口道:“你记得陈家村村口的那棵大杨树么?”
“嗯,我记得它还被称作是树神。”李瑶兮答道。
“那年正逢饥荒,村子里许多人食不果腹,不想之后又逢水灾,洪水泛滥,陈家村也险些被淹没。”陈萍萍仿佛在叙述着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语气平淡无比。“那棵杨树帮着抵挡了洪水,才使村子得以重兴。”
李瑶兮听得入了神,她不难想象洪水过后遗留下的满目断壁残垣,以及妇女和儿童们凄厉的哭喊。
“他们是被活活饿死的。”陈萍萍忽然说了一句。
李瑶兮欲要张唇,却蓦地明白了陈萍萍口中的“他们”是谁。
她不由得握住了陈萍萍的手,慌乱地道歉道:“抱歉,我不知道是这样……”
她此刻感到了一丝懊悔,因为她不确定这段往事会不会揭开陈萍萍的伤疤。
陈萍萍自顾自地闭着眼睛说道:“死了很多人,村子里有差不多一半人都被洪水淹了,就连牲畜也未能幸免。”
他忽然感觉很累,整个身子都压在了身后的靠枕上,继续道:“本来那里就是块穷乡僻壤,百姓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