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愿望是什么?」
危夏又一次想起了那里,她想起密密麻麻的参天的古树,抬起头来看不见天日的阴影。树群过于繁茂的枝叶将日光遮挡得严严实实,不知多久未曾被人踏足的山道,放眼望去,视线内只有延绵不绝的、无比浓郁的翠色。
有人拉着她的手问她,我们真的一定要去那里么?
可是危夏想不起来那人的脸,她也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她只知道心底里有个念头,驱使着她去往某个地方——仿佛那是她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你的愿望是什么?」
有声音一直在询问她。危夏忽然想起来了,是为了实现某个愿望,所以她才要去那个地方。
“我的愿望……”危夏喃喃着,她低头看到自己的双手浸满了血,她的身上也全是血。血从她的头顶往下流淌,粘稠而又腥热。她走过的地方全都是红色的。
她知道自己要离开,她必须要出去,这里不是她应该存在的地方——生与死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但是无数双手却从血液里钻了出来,桎梏着她的手、脚、身体,试图将她留下来。
足以刺破鼓膜的尖叫声钻进她的耳朵里,无数道声音重叠起来,它们哀嚎着、怒吼着……
她的脖子被掐住了,她的脚也被拖住了。所以她只能在地上爬,就像是被打断了全身的骨头那样,她的眼泪混在血水里,可是逐渐干涸的血糊住了她的眼皮,让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然而有一道声音,却穿过了漆黑深红的血,宛若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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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抱着危夏,他叫着她的名字,但她显然是做噩梦了,所以浑身都在发抖。她的身体早就已经被汗沁湿了,脸色宛若从河里爬出来的水鬼那样惨白。
从满是血腥与尖叫的梦境里醒来,危夏的手指无意识地痉挛着,那种被碾碎了骨头一样的疼痛在她的血肉之下颤抖。解雨臣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每一根手指。
“只是梦而已,”解雨臣温声同她说着,他那用来唱戏的嗓子实在婉转,声线轻柔地安抚着她的情绪,他拍着危夏的背说,“没事的,别怕、别怕……”
在满脑子嘈杂的声音里危夏睁开了眼睛,她转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珠子,视线逐渐聚焦,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来分辨抱着她的人是谁。解雨臣的脸在她脑海中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男朋友。
但她脑海中横贯着的却是“朋友”。朋友、朋友……从脑袋深处传来的刺痛让她将脸埋进了解雨臣怀里。解雨臣察觉到她又在哭了,她的泪水时常来得很突然,持续时间也不定,偶尔还伴随着胡言乱语。好在这些问题也都不算什么,并不会影响到那名为“恋情”的花朵。
能够改变它的只有心。
然而危夏的心是最容易动摇的,或许她曾经有可能去拥有一颗稳健的心,但那颗理应美丽的、闪烁着理性之光的心早已支离破碎。即使再次被拼凑起来,也不复昔日的光彩。
所以她总是会感到害怕、心生动摇。她近乎急切地寻求着可以填满这颗心的东西,她将那理解为“爱”。
不知根源,但在她如今的理解中,爱是伟大的、爱是万能的,如果拥有了爱,那便等同于拥有了一切。她的脑海中充斥着数不尽的光怪陆离的念头,令她竭尽全力去追求着她所认为的“爱”。
解雨臣是理解不了她在想什么的,但他也在尽可能地满足她、陪伴她、安抚着她那颗并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
从噩梦里挣脱出来的危夏试图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更加真实的爱。她抚摸着他的皮肤,温热的触感让她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她趴在解雨臣的身上聆听着他的心跳。危夏想,她只喜欢活着的东西。
只有活着的东西才是有价值的,死了的话就只是一堆无用的肉块罢了,活人的身体是有温度的,而死人连血都会变成冷的。冷的血和热的血完全不一样,危夏的脑海中闪烁着无数星子般空虚的念头。
窗外月色稀疏,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然而危夏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趴在解雨臣身上,手指抚摸着他的鼻梁,描摹着他的唇线。她亲吻着对方的脖子和下巴,感受着对方皮肉下的脉搏,那里面是汩汩流动的温热的血。
危夏闭上了眼睛,她想起粘稠的血液盖在自己的眼睑上,她闭上了眼睛,然而刺耳的尖叫却止不住地钻进她的耳朵。这让她又开始头疼了,她试图用其他的声音来盖住这些尖叫。
“你爱我么?”她又一次重复着这样的问题,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也不分对象。
她的手指抓着解雨臣的手指,抚摸着对方修长的指节。解雨臣也由着她,说着她希望听到的那些话。
听到有人对她说着爱之后,那些纠缠着她的声音果然被压过去了,危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她前言不搭后语地同解雨臣说话,也不管对方究竟会如何理解。
然而在说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