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
顾衍桐默默做了个深呼吸。
在想通任时也想“赢”的心思后,她接连想通了这一次男人接近她的路径。
一般情况下,投资人接触被投项目,他们拿着钱的甲方,对待被投项目,也就是需要钱的乙方,本不该这么“卑躬屈膝”。也就是说,任时也该来对她有求必应才对。
然而任时也没有走正常创业项目的路径,直接通过陈萱玲找到她。
中间垫上了她的顶头上司,在这段关系里,从一开始,他就占据了高地。
而且周二从故宫离开后,顾衍桐当晚就给陈总发了信息,表示她要退出这个项目的竞争。
然而陈总给她的回答是:[本来就没有竞争,这项目是你的]
不愧是她最佩服的上司。
一句话就让她明白了,她没得选。
任时也又一次提高车速后,顾衍桐不觉攥了攥小腹前的安全带。
男人一言不发地握着方向盘,表情凝重,目光好似深不见底的寒潭。
顾衍桐心跳也在加速,就好像从来没坐过这么快的车。也意识到,刚才餐厅里那个对她笑、刻意在外人面前表演他们关系不一般的人,这会儿终于要丢掉那副笑容面具了。
但顾衍桐还没想好,她到底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
如果她直接认输,能快速结束这场游戏吗?
她几乎可以预见到,只要她起一个话头,任时也就能让这个游戏换一种玩法。这个人要的是尽兴,而不是一个结果。
从前肆意妄为的大少爷,至少能让她看懂他的语言跟行为。在他表达爱意的时候,她也确定,那就是爱意。
然而现在,那个喜怒写在脸上、或说不屑于隐藏的大男孩,懂得了控制,学会了游走在真诚与虚伪之间,藏起了锋芒外露,老练得叫人心骇。
或者其实,六年前她就根本不了解这个人。
顾衍桐知道了。她只能耗尽任时也的耐心。
而且看起来,这个男人对她的耐心并没有多少。
顾衍桐余光瞥了眼车盘上的速度表,任时也立刻回敬了她猛一个加速变道。
黑色京牌越野车在北京的四环路上一路超车,像一根失了控的箭矢。
顾衍桐清空大脑。身旁男人身体的热量不断向她过渡而来,她周身每一立方毫米都充斥了任时也的气息,但她知道,这是她提笔答题的干扰项。
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对策。
顾衍桐从没想过跟任时也不当恋人当朋友的可能性。她无比清楚她跟这个人不可能存在中间地带。
所以这道题其实难的不是答案。答案就在那,六年过去,他跟她都变了,但他们之间别的什么都没变。
这道题难的,只是一段解题过程而已。
在下了环路后,顾衍桐终于清晰:既然终局是用不着维护关系的老死不相往来,她的解题过程便变得简单。
十分钟不到,车稳稳停在了在距离顾衍桐家小区还有两条街道的一段林荫小路上。
顾衍桐没打算问为什么停在这,她抠开安全带,道了声“谢谢任总”。
任时也还握着方向盘。倒车镜里闪过男人眼底深沉隐晦的一道暗色。
顾衍桐余光感到,任时也好像笑了一下。
她并不意外他会笑。这个男人永远都自信得叫人难辨真假。
但任时也越自信,她就必须越坚决。
她要告诉他,人是一个封闭系统,她极端的冷淡守恒的是曾经极端的热络。她要明确地告诉任时也的自信,她是真的放下了。
显然,任时也收到了这份“放下”。
只是女人不知道,她完全判断错误。
她不会知道,男人此刻的不自信,比这二十多年来的人生所有不自信时刻加起来还要多。
所以,在明确接收到女人的这份“放下”后,任时也迸发出的只有逆反,与外强中干的暴虐。
顾衍桐没得到男人的回答,便去拉车门。
然而她拉了半天都没拉开。
任时也竟然锁了车。
车里的气氛一瞬快进到窒息。顾衍桐头皮一阵发麻,后脊背因感受到一束目光而微微发僵。
顾衍桐轻轻吐出一口气,靠回副驾驶里。
“你想怎么样?”
任时也收回望着后视镜的目光,面色沉郁,却并不开口。
顾衍桐这时打开包,从里边找出那张银行卡捏进手里。再次做了个很轻的深呼吸,将卡递到任时也面前。
任时也缓缓望向那张银行卡。
顾衍桐问:“是你给我的吗?”
看着这张银行卡,一段记忆涌上任时也脑海。
六年前他被分手后的一个多月,他一直独自待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