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转了一整圈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难道说……”林婉儿摸了摸下巴,试图推理出这个机缘的指向,“我要睡着,在怀阳城里再做一次那个梦不成?”
“倒也不无可能。”这种以梦为指引的机缘,需要以梦破局也不奇怪。
“那就麻烦了,我今晚肯定是睡不着的呀。”
“为何?”
“因为明天就是我16岁生辰啦,我要守岁!”
16岁生辰?明日?闻夕微愣。
他记忆中好像有跟这个话题相关的——
“守岁不是用在这儿的,除夕跨年才叫守岁。”
白虹挥了挥糖葫芦,成功带跑了话题。
“谁说的?这里也可以用。你看生辰不就是又长了一岁吗?为什么不能叫守岁?”
“不能用就是不能用。”
“你也太不讲理了吧?那你说,今晚该叫守什么?”
“叫,叫……”白虹难得结巴了。
“你看,不知道了吧?”
“反正不能叫守岁!”
生辰,16岁。
白虹和林婉儿争执的声音慢慢远去,闻夕这一次没再被他们岔开话题,心神沉入了这段时日里那些让他感到违和的记忆里。
枯灵岛的幻境里,他身体衰弱精神恍惚之时,为了让他去房中休息,林婉儿曾经脱口而出过一句话——
【我16岁之前绝对不会死。】
而她的父亲林海天也定下了一个规矩,一个所有临源城的人都知道的规矩,林婉儿在16岁之前不能离开临源城的范围。
这两者之间似乎是互相矛盾的。
如果16岁之前绝对不会死,她父亲为什么又要求她在此之前不能离开呢?
想不通。
但他们又有一个共同点,不管是林婉儿还是林海天,他们都绝口不提16岁之后的事,就仿佛……那是没有必要考虑的事?
她是不是,根本活不到16岁?
“闻夕你说,是不是就该叫守岁?”
两人的争执依旧没有什么结果,像往常那样来寻求他这个第三人的支持。闻夕却完全没有理会这个提问,仍旧垂着头,看向缓缓流淌的河水出神。
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问下去,有一种隐秘的预感,或者说,这种预感在见到林婉儿的那一刻开始总在心头挥之不去,那是种会打破他全部计划和决心的感觉。一旦深入,可能就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
也许他该像之前一样,不解释,不追问,就停在这个刚刚好的距离上。他们是萍水相逢的友人,如水般淡然的感情,如水般交汇又再次分流的命运,走向各自既定的未来。
过多地干涉其他人的命运终会导致不幸的降临,这么多次的重复,这么多次的悔恨,难道还没有教会他放弃吗?
可在她套上那个镯子时,是不是与他的命运就已经牵扯不清了?不,早在道衍当年留下批命时,是不是已经注定了她的命运?
“不要怕。”
林婉儿绕到他面前,在船头坐下。像个孩子那样将双腿曲起,抱着小腿,脑袋搁在膝盖上。在他闻声抬头时,见到的就是她抿着唇,对他微笑的模样。唇边还有未擦干净的糖渍,那是冰糖葫芦留下的印记。
就像此刻的她一样,让他想起在味觉还在的时候,曾经吃过的霜糖。
带着些微凉意的甜。
见他那双忧郁的小鹿眼直直地望着她,林婉儿动了动手指,犹豫着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感受到他方才汹涌的情绪慢慢平复,她开心地笑弯了眼。
“总觉得,闻夕明明无所不知,有时候却跟小孩子似的钻牛角尖。”
钻牛角尖,他只是在钻牛角尖吗?
“阿婉,明日……”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你16岁后,会发生什么?”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不愧是闻夕啊,这么快就知道了,我还以为我瞒得挺好的呢。”她抚摸他头顶的手顿了顿,重新收了回去,然后爽快地跟他讲了一个不算太长的故事。
“令嫒在16岁时会遇到一个死劫,此劫于她而言,无解。”
在孟青终于断定自己怀了孕,完全没想到这般修为还能拥有亲身骨肉的林海天还没能高兴几天,向来号称言出必应的天机阁现任阁主道衍亲自前来临源城,给出了这样一个批命。
他们这还未出生的女儿将在盛年夭亡。
从喜到悲的转换来得实在太快,夫妻俩实在是无法接受。就像是知道他们想要问什么一样,筹算天机的道衍给出了他的回答。
“若在16岁前,令嫒可以突破金丹期,那还算有一线生机。”
“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彼时还没有被女儿折腾出好脾气的林海天气急败坏地抱怨道。
金丹期啊,那可是金丹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