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而来。
钟楼一敲响的声音悠长明亮。
居民们已经把颜色鲜艳的植物迫不及待摆上阳台。
卖花女穿上红色格子裙在街道上翻飞,吉他手的乐音追着她的倩影如同幼鸟。
蛋糕的香气同咖啡气息不相上下地充斥空问,却意外相处良好。雪在下,不大,细小的雪在清澈的阳光下更像是美丽星尘,谁说白天没有星星。
“看见他了。”格洛莉亚一挑眉,转头冲露切指出方向。空间里的冷色集合体正穿过行人和街景色块移动。他们时不时隔着人群相望,没有一次担心找不见彼此。人流带不走双方任何一人的身影。
她看着杀手。
杀手略过造型独特的喷泉,穿过卖花女空灵的歌声,越过谈论日常的普通人,踏着一条不会偏移的直线走在她目光里的道路上,无论终点是什么。
钟塔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
惊飞的白鸽带着逆风一同散开,不阻挡在他们之间。
吉他手正在买走卖花女最后一枝花,他们相视一笑。
一束阳光透过指针射进杀手眼眸,折射进格洛莉亚发抖的瞳孔。
伞落在雪地上几乎无声。
格洛莉亚无声的目光空洞地穿透Reborn,看向许久不曾看过的空白虚无。神经在无声里僵直紧绷,没有一点□□地断裂。呼吸还在,单方面把吸入的空气化成腐蚀物把心脏一小块一小块受蚀,留下一团看不出形状的不明物。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无法发声。
Reborn紧抓她发抖的肩膀,但无法抓住她已然滑落的灵魂。他叫她的名字,但格洛莉亚发不出声,只能徒劳地盯着对方的脸。Reborn和露切不停地说话,那些话语穿过她的耳朵但却无法识别。
“全部齐了,任务完成。辛苦了格洛莉亚。”
唯有刚才在她脑中响起的伽卡菲斯没有起伏的声音是她真正听清的。
“那是什么意思”是格洛莉亚问过不知多少次的问题。
预言者们永远温和平静地同她对视,回以永恒的沉默。
于是她在等待中遗忘——遗忘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居然敢忘记自己是那么擅长杀人,无论好人还是坏人,无论陌生还是亲近。她变得自以为是和愚蠢,以为自己能带来点稍微好的事情。
多么可笑。
阿尔克巴雷诺预言的不是一场邂逅。他们预言了一场命中注定的谋杀。而加害者,显然是个惯犯。
他们肯定这场相遇的必然,不是以二人的关系发展为基础——他必然会死在格洛莉亚的手上,他是那个无法改变的被害者名单上的一员,此前已经出现了格洛莉亚的母亲,妹妹,艾莲娜,科扎特,或许彭格列初代家族也在其中,历代阿尔克巴雷诺,还有甚至是另一个世界的友人松阳。
格洛莉亚的身体在下滑。她轻轻挣脱Reborn的手臂,跪在雪地上颤抖地抓住露切长袍的衣摆仰头看。
她看见阳光从露切身后泄出,冷得可怕却也圣洁美丽。露切不说话,或者说想不出能说点什么,静默如同教堂的大理石雕像。
“……我是被选中的人,”格洛莉亚艰涩的喉咙里挤出字句,“我的命运既然如此,……为什么让我过着人类的生活?”
“……”露切在她面前蹲下,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腕。
“……为什么给予我同人相遇的能力和机会,却让我带着杀死他们的结局?”格洛莉亚松开她的长袍,手指深陷雪地,不知道能抓住什么。她的身体下伏,头低垂下去。
“……”
“……为什么不警告我不要靠近。为什么让我一无所知地把产生联系的人们拖进深渊。”
不,不对。
不是任何其他人的错。
她可以自我警告,可以停下脚步在原地不动。
她明明能够做到的。
“……莉亚。”
杀手抓着她的手臂,但却也做不出更多行为。
格洛莉亚还是不看他。
行人们出于好心前来询问状况,还有人正在拨打急救电话。
格洛莉亚终于从地上站起。她被身边的两人各自捉住一只手臂,就这样离开。
Reborn感觉到她在下坠。
但他意识到,他可能找不回来了。
就算找了回来,要怎么重新拼好。
他很努力地思考此类情况。
然后——
他没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