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们要掉头回扬州城方向。
叶清焰的行李一早就收拾好了。昨日还是稀世珍宝的课业，在有了新选择后被弃若敝履，让李相夷觉得他昨夜一番好意都喂了狗。
那包裹忽然变得很轻，以至于她一手拿包裹一手提剑的时候，差点被剑坠地失去了平衡。
她微微蹙眉，略带不爽地看着自己的剑。
李相夷还是第一次从剑客脸上看见对自己佩剑的嫌弃，越发觉得这叶公子武功不行是有原因的。
她拿这把剑很是费劲，最后居然还得用上内力。
李相夷不禁嘴角抽了抽。
当真是衣服穿人的感觉。
于是他问：“你平常用剑吗？”
“你说这把吗？”叶灼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用啊。”
“那你为什么带着？”
“因为我爹非要送我，我也不懂他是怎么想的。”叶灼很是坦诚，“或许他认为，旁人会看在这剑很值钱的份上，对我客气一点。”
我觉得不会，旁人只会看在这剑很值钱的份上，多惦记一点。
李相夷：“那能给我看看吗？”
叶清焰大方递给他，“当然。”
这剑鞘雕花行云流水，华丽而不失雅致，他很喜欢。
入手重量极沉，定是精铁打造，寻常人提起来都很费力，一看就是宝剑。
“铮”的一声脆响，他猛地抽剑，直指骄阳。
一时寒芒乍泄。
灰黑色的剑身，隐隐透出一股浓郁的青碧，剑质如井壁般幽暗而明润。
“是至寒玄铁啊！”
这玄铁矿罕见，提纯难度又高，即便在铁矿云集的叶氏也不是每年都能出产。
而这种材料只要在凡铁中稍微掺杂一点，就能将寻常刀剑变为利器，所以世上罕有纯以玄铁打造的兵器——因为太贵。
可偏偏这把剑不光纯由玄铁打造，还是玄铁中的上佳材质——一种得自寒潭深处的玄铁，自带凉意，韧度极高，因此黑中透碧，扑面便见清寒之气。
叶家家主才有资格配这种至寒玄铁打造的重剑，所以他们家的剑法也是赫赫有名的“寒霜剑”。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只有叶氏才舍得费这么大一块玄铁来铸剑吧。”他爱不释手地盯着看了好一会，然后连挽了几个漂亮的剑花。
“真是好剑。”
就是……可惜了。
李相夷对兵器真的很有研究，尤其是剑。
玄铁密度极大，所铸的一般都是钝剑，坚韧无双，无须开锋。这把剑更是如此，用以砍、打、拍、摔无往不利，但却划不破白纸。
剑鞘扣剑的机簧也特别紧涩，腕力不足的人压根连拔都拔不出来。
而他看这位叶公子拿剑都费力，别说让剑出鞘了。
何况他内力不足，身量也小，一看就只能走轻巧灵活的路线，并不适用这种未开锋的重剑。
此剑刚韧无双，唯有剑上劲道刚猛异常、寻常长剑吃受不住的剑招才能凸显它的威力。
叶氏财大气粗他是知道的，但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李相夷一手握紧剑柄，一手抚过剑身，眸中流淌着独属于剑客对名剑的惺惺相惜。
而这柄剑也在微微嗡鸣着回应他，清冷光润的剑身倒映他的眼睛。
良久，他恋恋不舍地收剑入鞘，物归原主。
叶灼没去接，反而问他：“你喜欢吗？”
李相夷：“当然。”
“那归你了。”
李相夷没反应过来：“什么？”
叶清焰非常笃定地重复了一遍：“它归你了呀，你不是喜欢吗？”
李相夷刚刚只是发自内心地称赞一下宝剑，却没料对方突然说要送给他，一时惊诧莫名。
“我喜欢便归我？”
“那要是全天下的人都喜欢怎么办？”
却听叶清焰道：“可它并不喜欢全天下的人啊。”
“剑嘛，不要勉强跟着拿它都拿不动的人。”叶清焰大方将剑往他跟前一推，“送你了。”
李相夷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接。
他心里觉得无功不受禄，但他也确实很喜欢这把剑。
这剑的手感就跟他有缘，像是天生就应该属于他。
良久，还是剑客的本能占了上风。
叶清焰说得对，名剑蒙尘犹如美人落难，他只是同时成全了自己和这柄剑。
大不了，自己从别的方面补偿他呗。
这小公子武功这么差，以后有的是他救他的机会。
“谢了。”李相夷嘴角不自觉上扬，“这把剑跟了我，定不会寂寂无名。”
“嗯，我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