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三小姐为何会觉得在下中意的是季家大小姐呢?”谢执再次问道。
谢执的话说得是极隐晦的,仿佛表达了什么,又仿佛什么特别的意思都没有。
可季念没法不多想。
坏笔红梅,出自她手。
他告诉她这些,然后又问她,为何觉得他中意的是大姐姐,就好像是在说,他中意的人是另一个人。
而他中意的另一个人是谁,她根本没法想。
因为他太好了,他这么好的人,是不可能和她有交集的。
就像那日在赌坊外她悄悄进去压了一注,其实她根本没想过要让他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从他那里得到任何回应,此外所有得到的,都是意外的馈赠。
远处隐隐约约有人在唤,季念分辨了一下,似乎是陆子明在找谢执,当是筵宴过半仍不见人回去才折返来寻人。
若是被看到她和谢执单独在这里,难免遭人闲话,算着时辰她离开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本该如此的,本该拿好东西就走的,可是季念就着他的手站稳时,还是闷闷地问道:“那谢公子有中意的人吗?”
谢执放开她,应声抬眸。
陆子明的唤声越来越近,能听到荀绍景跟在后头拦着陆子明让他不用着急。
现在走已然来不及,季念看了看自己被放开的手腕,她知道,不管谢执的回答是什么,这个对话被人撞破的那刻,她怎么都会陷入难堪。
而谢执之所以是谢执,大抵就是万事都会留有余地,什么都不捅破,却什么都明白,所以才总是能高悬一处,任何人都没法轻易触碰。
但她还是站在那儿,盯着他追问了一句:“有吗?”
后来当着那两个寻来之人的面,谢执只说了一句话,那是个无比迂回,却又无比坦荡的答案,把所有可能的难堪都留给了他自己。
那时候季念想,只这一句话,再高的月她都愿攀。
……
陆子明是个温良敦厚的人,没让那日之事发散出去。再后来,荀绍景总能寻到点由头邀上各家公子小姐聚在一起,或诗酒唱和,或书画遣兴。
每每帖子送到季家,季平总是大喜过望,要季盛兰和季念抓住大好机会。
季念每次都会去,而无一例外,谢执亦从未缺席过。
心照不宣似的,两人从来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大家吟诗作画聚做一堆时,不知谁先转头,两个不爱凑热闹的人便在人群的最外围,谁都没发现的地方,从对方的眼里找到自己。
有次荀绍景看不下去,抓住谢执开起玩笑:“谢公子,我家太傅大人近来常训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为你背这么大一个罪,你是不是该补偿我一下?”
谢执甩开他的手,笑了下:“我没让你这么做。”
荀绍景也不气:“行,我自作多情了,那怎么有的人次次都来,来了又什么都不做呢?”
成二跟在一旁偷乐:“公子什么都不做就够开心好几日了。”
府上来客不少,季念恰好被人拉着从旁经过,拉得急了,踉跄了一下。
谢执本是在和成二说话,笑意未收想要回两句,突然余光瞥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手臂:“慢点。”
季念脸有点红:“多谢。”
其实成二离得最近,都没顾上扶,见自家方才还事不关己的公子此时身子侧得倒快,他眼神在两人中间转了转,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拉着季念的人注意到身后动静,惊呼一声:“哎呀,季三小姐没事吧,都怪我走得快了。”
季念惊了一下,收回手道:“我没事,绊了一下。”
待季念走远,谢执才对荀绍景叮嘱:“绍景,莫要与先生提三小姐的事。”
荀绍景挑眉调笑:“怎么?你们不是清清白白的吗?”
“她其实脸皮薄,怕先生问起,”谢执没理荀绍景的调侃,浅笑着拍他一下,“你再帮我担着点。”
“……”
但他们都没想到,季念的脸皮没有那么薄,又或者说,她是个舍得戳破脸皮的。
她就是这样的,在决定做一件事之前可能会有前前后后诸多顾虑,可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了,便比任何人都要坚定果决。
当日荀府的宴散时,人渐渐散去,季念寻了个由头没有和季盛兰一道回,而是抱着一叠书往回走去。
她走到游廊处,不知怎么停了脚步,向游廊东侧的院子中看去。不远处庭院的桃花树下,纷飞的花瓣落在谢执的肩头,和他身旁笑着的方家小姐身上。
游廊尽头荀绍景眼尖看见了她,挥着扇子朝她走来:“哟,这不是三小姐吗?等谢执?”
季念把怀里的书放下,正要行礼,荀绍景朝她摆摆手:“我们见了这许多次,也算是相识了,不必行这些虚的。”
说着,他顺势向她面前挪了几步。
季念面上没什么表情:“荀公子不必掩了,我都看见了。”
荀绍景笑僵了僵,退开两步。
庭院中,方小姐又走近了些,突然往谢执手中塞了个东西。谢执一手拿着份卷起的宣纸,另一手是方家小姐才塞进他怀